第五章

黎明前的宫门藏书阁，烛火如豆。

温昭轻轻翻过一页泛黄的古籍，指尖在某个段落处顿住。这是一本记载江湖奇毒的秘册，其中一页详细描述了"寒髓凝"的炼制之法，而页脚处赫然盖着宫门的朱印。

"怎么会..."她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根据记载，寒髓凝本是宫门秘传的一种惩戒叛徒的毒药，中者会在极度痛苦中逐渐冻结血液而亡。但二十年前，当时的执刃下令禁止使用，所有相关资料都被封存。

"二十年前..."温昭眉头紧锁。那正是玄冰秘剑引发江湖纷争的时间，也是各派高手离奇死亡的开始。

窗外传来脚步声，温昭迅速合上古籍，将它塞回书架最深处。她刚拿起另一本医书假装翻阅，宫尚角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这么早？"他一身墨色劲装，腰间佩剑，似乎刚练完剑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

温昭强自镇定："睡不着，来找些医书参考。"她注意到宫尚角按揉太阳穴的小动作，"公子又头痛了？"

宫尚角不置可否，走到她身边坐下："商队调查有进展吗？"

温昭将准备好的说辞道出："蓝先生每日服用一种蓝色药丸，据说是治疗眼疾的。但我怀疑那与寒髓凝有关。"她故意略去了古籍的发现，"另外，刺客身上的印记与二十年前一个叫'寒冰盟'的组织有关。"

"寒冰盟？"宫尚角眼神一凛。

温昭点头："据传是个以用毒著称的隐秘组织，二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她观察着宫尚角的表情，"公子可曾听说过？"

宫尚角沉默片刻，突然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温昭来到角宫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信纸已经脆化，字迹却依然清晰："...寒冰盟所求非小，玄冰剑恐只是幌子。我已查明当年七派之争另有隐情，不日将... "

信末的笔迹突然变得潦草，似乎写信人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落款是宫尚角父亲的名字，日期正是他遇害前一天。

"父亲最后的消息。"宫尚角声音低沉，"我一直不明白'另有隐情'指的是什么。"

温昭小心接过信笺，注意到信纸边缘有个模糊的印记，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染过。她凑近细闻，隐约还有一丝苦杏味——与宫远徵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公子可知道，远徵公子的头痛之症从何而来？"她突然问道。

宫尚角眉头微蹙："三年前一次外出归来后突然发作。为何问这个？"

温昭斟酌着词句："我怀疑...远徵公子可能也中了某种寒毒，只是症状较轻。"

"什么？"宫尚角猛地站起，"为何不早说？"

"只是猜测。"温昭忙道，"我需要更多证据。徵公子性情倔强，若贸然提出诊治，恐怕..."

宫尚角神色稍缓："你说得对。远徵确实...固执。"他看向温昭，"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再去一趟废弃药房。"温昭直视他的眼睛，"那里可能有线索。"

宫尚角目光复杂："远徵警告过你，不是吗？"

"公子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发现什么？"温昭反问。

两人对视片刻，宫尚角先移开视线："三日后是我生辰，按惯例要在角宫设宴。届时远徵会忙于准备，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温昭心头一暖。他这是在帮她？"多谢公子。"

宫尚角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无论你发现什么，先告诉我。"他声音很轻，"不要独自冒险。"

这句话在温昭心中激起一阵涟漪。她看着宫尚角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愧疚——她隐瞒了古籍的发现，而他却在信任她。

三日转瞬即逝。

角宫张灯结彩，侍女们穿梭忙碌。宫尚角作为宫门二公子，生辰虽不铺张，却也讲究礼数。温昭作为客居之人，本不必参与准备，但宫紫商硬是拉她去了女子们的聚会。

"整天闷在药庐多无趣！"宫紫商挽着温昭的手臂，"尚角哥哥生辰，我们女眷都要准备礼物。"

温昭被拉到一处亭台，几位宫门女眷正在刺绣说笑。她注意到宫远徵也在不远处，正冷眼盯着她。

"温姑娘打算送什么？"一位粉衣少女好奇地问，"尚角公子向来不喜奢华，礼物可难挑选呢。"

温昭微笑："我准备了一个药囊，可缓解头痛。"

"呀，真贴心！"少女们叽叽喳喳，"尚角公子一定会喜欢。"

宫紫商凑到温昭耳边，压低声音："听说你前几日去了后山？"

温昭心头一跳："只是采药..."

"后山那间废弃药房，十年前死了不少人。"宫紫商声音更低了，"据说是内部清洗，具体原因没人敢提。你...小心些。"

温昭还未来得及追问，宫远徵已经走过来："紫商姐，执刃找你。"

支开宫紫商后，宫远徵冷冷地看着温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今日兄长生辰，你若敢惹事..."

"徵公子多虑了。"温昭平静地打断他，"我只是想尽一份心意。"

宫远徵哼了一声，甩袖而去。温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宫紫商说的"内部清洗"，与兄长的失踪是否有关？

傍晚时分，生辰宴正式开始。温昭作为外人，本应坐在末席，却被安排在了宫尚角身侧不远的位置，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温姑娘近日协助调查有功。"宫尚角淡淡地解释，"理应上座。"

宴席间，众人依次献上礼物。轮到温昭时，她取出一个靛青色香囊，上面绣着几枝素雅的兰花。

"此囊内装安神药材，可缓解头痛。"她双手奉上，"愿公子岁岁安康。"

宫尚角接过香囊，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掌，带起一阵微妙的触电感。他将香囊系在腰间，轻声道："多谢。"

这一幕落在宫远徵眼里，少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宴席散后，温昭借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确认无人跟踪后，她迅速潜向后山废弃药房。

与上次不同，这次药房外竟无人看守。温昭轻易撬开锁，推门而入。屋内积满灰尘，药柜倾倒，器皿碎片散落一地，显然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墙角有一片暗褐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温昭蹲下身，发现血迹旁刻着几个小字："温氏...禁术...勿用..."

"兄长！"她心头一震。这字迹分明是温瑾所留！

继续搜寻，她在倒塌的书架后发现一个暗格。暗格中藏着一本残破的笔记，扉页上写着"玄冰研究"四个大字。笔记大部分已被撕毁，仅存的几页记载着某种寒毒的解药配方，但关键部分已经模糊不清。

最令温昭震惊的是笔记最后一页的署名——宫尚角父亲的名字！

"怎么会..."她手指微微发抖。宫门前任角公子为何要研究这种毒药？与兄长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正当她思索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温昭迅速将笔记藏入袖中，刚躲到门后，宫远徵便推门而入。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他冷冷地说。

温昭深吸一口气，坦然走出："徵公子也对这个地方感兴趣？"

宫远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何？因为这里藏着宫门的秘密？"温昭试探地问，"还是因为...这里死过不该死的人？"

宫远徵脸色骤变："你都知道什么？"

"不多。"温昭直视他的眼睛，"只知道三年前有人在这里做了某种实验，导致多人死亡。而我兄长...很可能也是受害者。"

"荒谬！"宫远徵厉声喝道，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立刻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温昭看出他的心虚，正欲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钟声——这是宫门召集众人的信号。

"出事了。"宫远徵脸色一变，顾不上温昭，转身就跑。

温昭紧随其后，来到前院时，只见众人围成一圈。圈中央躺着一名重伤的侍卫，正在断断续续地汇报："...寒冰盟...突袭商队...蓝先生...往宫门方向来了..."

宫尚角单膝跪在伤者身旁，听到脚步声抬头，目光与温昭相遇。他腰间还挂着那个靛青色香囊，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备战。"他站起身，声音冷峻如冰，"寒冰盟要来了。"

温昭下意识摸向袖中的笔记，心中五味杂陈。她来宫门是为寻兄，却不知不觉卷入了一场更大的漩涡。而现在，她最在意的竟是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宫二公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