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冰裂纹的窗棂,晏在硬板床上睁眼。
"喝药。"粗布麻衣的猎户递来陶碗,手腕缠着褪色红绳。
药汁乌黑,碗底沉着片青铜镜残片。晏的指尖刚碰到碗沿,突然触电般缩回——
镜片里闪过谁被万箭穿心的画面。
"怎么?"猎户声音沙哑,像许久未说话。
晏摇头,强忍心悸灌下药。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忽然瞥见对方掌心有道陈年旧伤——形状像被什么利器贯穿。
"我们认识吗?"她脱口而出。
猎户擦拭药碗的手顿了顿:"雪大,捡到你时都快冻僵了。"
窗外,暴风雪确实肆虐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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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在子夜惊醒,发现一缕银发缠在自己指间。
枕边还有未化的雪粒,排成细小字迹:"归来"。
梦境余韵未消——银发金瞳的女人在云间向她伸手:"为何抗拒?你我本是一体。"那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柔,"难道你宁愿做凡人,也不愿做神?"
木门吱呀轻响。猎户立在门口,手中油灯照出他新添的白发。
"做噩梦了?"他问得克制。
晏突然发现,他站的位置永远离她三步远——正好是红绳的最大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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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晏在灶间发现猎户咳出的金血。
他匆忙用柴灰掩盖,却不知她已看见——那血里混着细碎镜光。当晚她假装熟睡,果然见他悄悄解开衣襟。
心口的神核已黯淡如风中之烛。
更骇人的是,他对着墙上某根红绳低声念诀,绳结便渗出光点补充神核。每吸收一次,那根红绳就褪色一分。
晏突然读懂了他每日的沉默——他在用记忆为她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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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破晓,晏故意打翻药碗。
镜片当啷落地,她趁机拾起。接触的刹那,无数画面洪流般冲进脑海——
- 某个雨夜,她哭着将镜片塞给书生:"替我记住这些!"
- 大婚当晚,将军打扮的萧景珩将镜片藏入铠甲暗格;
- 最后是昆仑雪巅,明霄剖出神核时轻笑:"镜片存记忆,红绳系魂魄……总得留个后手。"
现实与幻境重叠,晏握镜片的手剧烈颤抖。
猎户冲进来时,她正用镜锋划破掌心。血滴在镜面,映出此刻北境的异象——
新的混沌漩涡正在成形,中心站着与晏一模一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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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红绳突然无风狂舞,全部指向北方。
猎户强行夺回镜片,却发现晏的银发正自行生长,发梢如活物般探向窗外。他一把抱住她,红绳在两人腕间绞紧。
"别看。"他捂住她眼睛,声音带着三百世的疲惫,"这次我死也不会松手。"
晏的泪水砸在他手背。
奇怪的是,她明明不记得这个人……
却熟悉他怀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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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残忍的轮回,是让你在遗忘后依然为他心动。"
——《鉴世书》·第二十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