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冬日的阳光艰难地透过厚厚的云层洒在时代广场，橡树舒展着枝干，像一位慵懒的舞者向四周伸展自己挂着白玉的的肢体。啄木鸟停栖于粗壮的枝干上，不时“啾啾”啄几下健壮的树皮。

一阵大风突然刮过，树枝摇曳，鸟儿扑棱着翅膀骂骂咧咧地飞走。主干旁倚靠着一位女子，她穿着白灰色羊毛和复古加绒牛仔裤，外披一件咖啡色大衣，亚麻色的粗大麻花辫斜靠在肩胸前。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心理学杂志，目光偶尔抬起，四处张望着恋人的身影。

“Euginia，Euginia！”

她闻声抬头，脸上的惊喜瞬间凝固在微红的脸颊上——上帝啊，耶稣基督……他居然还是没放下那件毛衣。若只是普通的毛衣倒也罢了，可偏偏是那件印着简化仙人掌图案的土味毛衣！

为什么偏偏还是这么土的毛衣呢？她心里暗自吐槽，他到底还有多少件这样的存货？

思忖间，她快步上前却又顿住，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噢亲爱的，Glassy，你看看今天的风，风把橡树上的啄木鸟吹得乱跑——我们把风衣扣上，好吗？”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一边说一边淡定地将黑色风衣的扣子扣到领口剩下两颗纽扣为止——这样看起来总算好一点了。至于她自己？早就老老实实地扣好了大衣的所有扣子。

于是他们离开了郁郁葱葱的橡树，朝一旁的长椅走去。Elsinore小心翼翼地拿出纸巾擦了擦椅面，才与Glass一同坐下。风渐渐变得柔和，轻轻拂过他们的发丝，鸟儿见状，欢快地飞回枝头嬉戏。

“他们很可爱，不是吗？”

“是啊，可爱的、有活力的，跟学校里的那些小家伙们简直一模一样——你说，会不会是同一批？”

Glass墨色的双眸透着一股活力，嘴角微微勾起，看向Elsinore的眼神缱绻且温柔。Elsinore歪着头回应，若有所思般：“也许是他们的朋友？亲戚？或者孩子？”

爽朗的笑声随之响起，两人最终也没坐太久，便一同起身。“想去哪儿？”Glass问道。

“嗯……我想是咖啡厅或者……图书馆？”Elsinore试探性地说。

“噢，我在站点喝的咖啡已经够多了，亲爱的，要不去那边的书吧？”Glass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那里是一家复古风格浓厚的书吧。

“我刚刚在那里拿的这本杂志，还特意在里面订了个座位，我们现在去的话刚好能喝上他们新上的茶水饮料。”Elsinore扬了扬手中的杂志，眼中满是期待。

恋人听后略显惊讶，随后又有些羞愧：“这似乎本来应该是我来安排的。”

“没事啊，下次也可以嘛，下回你来约我。”Elsinore笑着安慰道。

“嗯，好。”Glass点头应允。

两人相携走进书吧，服务员引着他们来到座位上。花茶清淡的气息萦绕在周围，他们拿起杯子啜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缠绕在舌尖。

“这是茉莉花茶，我的舅妈很喜欢这个。”

“你的舅妈？就是那个很酷的服装厂老板吗？”

“对，她从广东回来后就经常拉着我一起喝这个。”

聊了几句后，他们各自拿起桌上的书本。Glass翻开一本《非暴力沟通》，喃喃道：“我记得我还没看完这本书就匆匆入职了。”

“是啊，所以我借了它，里面还有前主人的注释，真的很细心。”Elsinore则翻阅着手中的《格式塔心理学原理》，书中的插图是一匹由钝角三角形组成的马，旁边是主人细致的批注：“点线面碎片化的形状按照特定排列，大脑会自动将它们组合成有趣的图案。”

“你这一本也不错啊，看样子是个学生的注释。”Glass点评道。

“嗯，显而易见。”Elsinore轻声附和。

就在他们沉浸在书籍世界时，角落里研究员Yuzhihe的标志性狐耳动了动，将他们的对话尽数收入耳中。她手中那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书页已被揉得皱巴巴。

果然，我就知道。Yuzhihe心想，谁家普通朋友会在花园里靠在一起聊天呢？谁家普通朋友会接吻，会互诉爱意呢？她回头偷偷观察，只见二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时不时指着书上的句子窃窃私语。整个站点也就除了这个研究员的家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了吧。

突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惊动了正在依偎的小情侣，也吓到了暗地里的偷窥者。

“Привет, папа？”Elsinore接起电话，语气立刻变得慌乱起来。

“你在哪？今天没在家吗？”

听到这话，Elsinore差点坐不稳，赶紧悄悄朝Glass比了个“我爸”的口型。Glass顿时坐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另一边，Yuzhihe也支起耳朵细听。

“Да, да, да，我……我在外面呢，我在逛公园，呼吸新鲜空气放松一下。”

“О, хорошо，我带了些水果，你现在有空过来吗？”

“啊有的有的，您等等，门口有小凳子，那我先走了，电话先挂了。”

两人匆忙起身，一同离开了书吧。Yuzhihe偷偷看去，只见他们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相拥，唇瓣轻轻碰了一下，随后Glass目送Elsinore离去，眼神中满是眷恋。

Yuzhihe还在为这场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的约会感到遗憾，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的Glass。

“研究员Yuzhihe？好巧，你也是来这里看书的吗？”

狐耳女子吓得一激灵，手中的书本掉在地上。“是，是，我在这里看书。”

Glass了然地点点头。“好可惜，约会结束了。”

Yuzhihe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虚地别开视线。“嗯，我想我该走了，再见。”

“再见。”Glass微笑告别。

Yuzhihe如获大赦般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