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整个site-42都陷入了如同母亲的怀抱一般的酣眠,年轻的心理医生Dr.Glass也不例外。他靠着办公椅椅背,眼皮耷拉着盖住那乌色的眼珠— —送完文件的研究员助理Elsinore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轻轻移动一下门,将挂在门上的白大褂拿下来披在疲惫的心理医生身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在办公椅上坐下,也开始了午休小憩。
眼前一阵色彩变幻,Glass眼前出现了青苔石板路小巷,往四周看去,街道旁满是木制门和窗框的小店,人行道附近还有卖各种各样的小吃的流动餐车,有烤红薯玉米的,有冰糖葫芦的,也有糖油果子的。小孩子的嬉闹声由远及近,他回首,幼年的两姐妹穿着黑白色校服,Elsinore正拉着妹妹,手中攥着皱巴巴的两块钱。
“嬢嬢,果子两串。”
卖糖油果子的女人脸上的法令纹更深了,她接过小孩手中的钱,递过去两根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食,四五颗串在一起的果子上裹着不算厚重的芝麻,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的红光。
“谢谢嬢嬢。”
“刘家娃,放学咯?”
“嗯呢,婷婷吵着来吃您家果子,一放学就缠着我来呢。”
看着交谈甚欢的三人,Glass虽然听不太懂,却能感受到其中鲜活快乐的氛围— —原来她的小时候是这样的吗?看上去还挺快乐。就在她们咬下手里拿着的,还冒着微微热气的糖油果子时,眼前又一阵变幻,此时阳光不再洒满大地,取而代之的是挂在墙头上发着微微黯光的电灯泡,街路也不再如刚刚那样热闹,寂静吞噬了这里的夜。
自行车的链条转动声响起,循声望去,与刚才的Elsinore不同,这个Elsinore明显更高了,身上的校服也变成了蓝白色的,此刻她正蹬着自行车,手上还套着身边跟着她跑的大黄狗脖子上的套索。她脚下动作飞快,大黄狗吐着长长的黑色的舌头,眼眸却亮得比肩天上星。到了家门口,她正在给车上锁,余光却瞥见隔壁老奶奶的窗口似乎跳出来一个人影,人影也注意到了朝他投来的目光,飞一样地跑了。
“喂!有撬沟儿,抓撬沟儿!”
她一边喊,从地上捡起一根钢管,跟着大黄狗往前跑,手中的钢管一下一下地用力敲着地,直把街坊邻居们吵醒了。他们齐齐探首,闻言也抓起竹竿或锅碗瓢盆跟着追去,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人影感受到后面紧紧跟着的越来越多的人,一咬牙,从腰间摸出匕首。见状,Glass下意识想按住小偷,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小偷的身体,于是他喊:
“小心点,他带武器了!”
后面的人似乎没听到,只是一味地追。终于在人影停下正要转身时,Elsinore手中的钢管飞向他的后背— —中了,他们眼前一亮,大黄狗此时也挣脱了主人的束缚,飞向人影直直咬向他的腿部。后面的人们见状一拥而上,将小偷制服,之后一阵警笛声响起,发出不同光芒的氖气灯在夜晚更加耀目,红的蓝的光刺向Glass的眼,他微微眯起眼,再睁眼时已经是另一个场景。
看起来是森林,郁郁葱葱的树遮天蔽日,他仔细辨认,认出来其中的两种— —青皮椴和胡桃楸。一些树上面还有被刀子划破的痕迹,树旁的灌木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走过去一看,是Elsinore,但看起来显然比刚刚的那个小得多。她手中依然牵着大黄狗,但却没有拿着钢管,而是拿着小型捕兽网和胡萝卜丝以及……动物粪便?
“卫爷,真的能网到兔儿吗?”
“卫爷秋年时月麻过你,兔儿看到这些受不了的,蹦蹦就来了。”
于是他们把陷阱布置完后,又一路沿着被划破树皮的树往深处走。他们在每一棵高大得惊人的树旁的灌木丛中,检查着一个个小型捕兽网,不时传来几声孩子惊喜的尖叫。
“卫爷,这几个真的有东西!我看看,兔儿,鹌鹑,雀雀儿……”
“对吧,卫爷从不麻我家静妍。”
一片欢声笑语中,他们又沿着原来的路走,回到Elsinore布置陷阱的灌木丛时,就看到一只兔子正无措地在网里挣扎,懵懂地看着周围。
“卫爷,抓到兔儿了!我要养它!”
“好,好,静妍爱养给静妍。”
祖孙二人踩着被落叶堆积的,泥泞的山路,朝着来时的方向愈行愈远,Glass也跟着走。渐渐地,高大的树木与古板的陶瓷砖墙融合,往下走,竟然是回到了site-42。猛然睁开眼,周围是熟悉的办公室景象。他揉了揉眼睛,瞥见了一旁正在编辑文档的助理。
“嗯?您醒了?现在是下午两点,刚刚好。两点半时会有一场关于员工[已编辑]的例行心理评估,请您做好准备……您怎么了?”
Elsinore没有听到往常一贯的应声,疑惑回头,只见心理医生正在愣愣地看着自己。Glass回过神,有些歉意地挠了挠耳垂。
“没什么,让你担心了。继续工作吧,我准备一下。”
于是二人又自然而然地开始进行各自的任务,直到下班。在公交车上,Elsinore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Glass斟酌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Euginia。”
“嗯?”
“你能跟我讲一下你小时候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