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灼的仿生义肢第七次震颤时，生态城穹顶正泛起病态的青灰色。
他斜倚在工程局培育室外的通风管道里，右臂金属关节缝渗出的冷凝水在地面洇出孔雀尾羽状水渍——这是义肢过载的前兆。
"呼吸频率超标，建议启动镇静程序。"手腕上的生态环亮起橙色警告，被他用虎牙生生咬碎外壳。
金属碎片刺入舌根的瞬间，培育室内传来玻璃器皿炸裂的脆响。
三十米外的无菌操作台前，裴栖云白大褂下摆正扫过满地荧蓝菌毯。
变异食人花利齿卡住培养皿的声响像是生锈齿轮绞碎骨头，他却哼着德彪西的《月光》给花茎注射抑制剂。
袖口滑落时露出小臂内侧的条形码，在紫外线消毒灯下泛着死人指甲般的冷光。
"第13次剂量误差值0.05%，真不乖啊。"他忽然用手术刀划开左手静脉，深绿色血液滴入花苞时，食人花突然安静如子宫里的胚胎。
通风管道的网格筛落陆星灼的呼吸。
当他的虹膜聚焦器锁定裴栖云后颈的芯片接口，培育室的应急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
整面玻璃幕墙的苔藓开始疯狂分泌酸性黏液，菌毯上的孔雀尾羽水渍突然立起成尖锐的冰棱。
"哎呀，有小老鼠呢。"裴栖云指尖还沾着食人花的消化液，右手却精准按向控制台的东南角——那是整个防御系统唯一的视觉盲区。
六条机械藤蔓破土而出的刹那，陆星灼的义肢温度飙升到68℃，烫穿了通风管道的金属外壳。
他们在下坠的气流中对视。
裴栖云的医用护目镜映出对方锁骨处跳动的藤蔓纹身，陆星灼的义肢传感器则捕捉到食人花苞里未消化的金属铭牌——正是上周失踪的黑市贩子戴过的同款。
机械藤蔓缠住陆星灼腰腹时，苏砚正在三个街区外的诊所调配精油。
苦橙花与忏悔树汁液在试管里形成漩涡状血丝，单边金丝眼镜突然蒙上水雾。
他转头望向工程局方向，诊疗床上的患者正巧抽搐着吐出带着荧光孢子的血块。
"今天的孢子颜色很漂亮。"苏砚用镊子夹起血块放进培养皿，底下压着林疏月的记者证复印件。
当孢子开始闪烁莫尔斯电码，诊所后窗悄然爬进半透明的电子水母。
与此同时，林疏月蹲在忏悔者森林边缘，电子虹膜记录着菌丝网络的异常脉动。
她的改装相机突然自动对焦，取景框里浮现出十年前就该销毁的档案照片：七岁的裴栖云蜷缩在培养舱里，手腕连着正在吞噬他血液的食人花幼苗。
"咔嚓"声惊飞了树冠里的机械乌鸦，乌鸦左翼的编号与工程局失踪的无人机完全一致。
林疏月转身时踩碎了某种柔软的东西——那是半片正在融化的薄荷糖，糖纸边缘印着夜莺组织的暗纹。
而在城市最底层的氧气黑市，舞姬宋微澜正用光合皮肤吸收着非法氧气罐的泄漏气体。
她足尖点过的菌毯绽放出逆生长的冰花，某个醉汉撞翻货架时，她看见霍川的磁吸扫帚尖端闪过裴栖云的脸部识别代码。
穹顶的青色愈发浓稠，像要滴落某种远古海洋生物的胃液。
裴栖云松开对藤蔓的操控，任由陆星灼砸进培养池。
当浮游生物开始聚集在对方渗血的嘴角，他忽然想起今早更衣室丢失的第二颗纽扣——此刻正硌在陆星灼的义肢传动轴里发烫。
"维修费可以从你的丧葬补贴里扣。"裴栖云弯腰捞人时，白大褂口袋里的薄荷糖恰巧滚进陆星灼衣领。
糖块接触皮肤的瞬间，整个培育室的苔藓突然集体转向西北方——那里矗立着生态城最古老的忏悔树，此刻树冠正渗出蜂蜜味的氧气雾。
陆星灼的义肢突然自主行动，钳住裴栖云的手腕按向自己锁骨。
当机械手指触碰到密钥芯片的凸起，培养池里的食人花毫无征兆地绽放，吞掉了整面墙的监控探头。
"你心跳声吵到我的共生水母了。"裴栖云笑着说，藏在背后的左手却捏碎了警报按钮。
变异藤蔓破窗而入的瞬间，苏砚诊所里的培养皿突然爆裂，林疏月相机里的档案照片开始自动焚烧。
而城市最高处的生态之心控制台，此刻正显示着异常数据流——有人同时输入了最高权限密码和青鸟组织的破坏代码。
当警报声最终响彻全城时，裴栖云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开始发送定位信号，接收端竟是陆星灼义肢里暗藏的微型反应堆。
荧光菌毯上的孔雀尾羽冰棱突然全部转向，指向三百米外某栋建筑的通风口。
那里蜷缩着本该在五年前死刑的氧气欺诈犯，他溃烂的指尖正捏着半片薄荷糖纸，糖纸背面是用忏悔树汁液写的三个字：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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