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婧羽挑眉,忽听得琴声戛然而止。
"滚进来。"
江晚吟的声音从听荷轩冷冷传来。
轩内没有点灯,只有半扇窗棂漏进雪光。江晚吟坐在琴案前,指尖还按在弦上,紫电在暗处泛着幽微的冷光。案上摆着半盏残茶,茶汤早已凉透。
"舅舅我们错了!"金凌一进门就熟练地认错,蓝思追则默默把温好的酒放在案上。
江晚吟冷笑:"错哪了?"
"不该偷酒..."
"不该半夜乱跑..."
"不该带坏蓝家的人..."
"......"
魏婧羽忍笑,走到琴案旁坐下,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琴弦:"这曲子没听过。"
江晚吟沉默片刻,才道:"旧调。"
金凌探头:"是《鹤唳孤霜》吗?我听泽芜君弹过..."
"那是姑苏的曲子。"江晚吟冷声打断,"这是《寒江独钓》。"
魏婧羽微微一怔。
《寒江独钓》——是云梦江氏的古调,传闻是江氏先祖夜泊寒江时所作,曲意孤绝,鲜少流传。
她抬眸看向江晚吟,却见他侧脸映着雪光,眸色深得看不清情绪。
"想听就安静坐着。"他淡淡道。
琴音再起时,窗外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
不同于姑苏琴曲的清雅端方,江晚吟的指法凌厉如剑,弦音铮铮,似孤舟破浪,又似寒夜独行。金凌和蓝思追起初还正襟危坐,后来渐渐听得入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魏婧羽望着他的侧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也是个雪夜,她初到莲花坞,因夜不能寐而独自在回廊下踱步。忽闻琴声自水榭传来,循声而去,却见少年江晚吟独坐抚琴,眉目如霜。
那时他弹的,也是这支曲子。
琴声忽转低徊,如江雾弥漫,孤舟渐远。最后一个音落下时,窗外恰有一枝积雪压断梅梢,"啪"地一声轻响。
"......"
金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蓝思追轻轻拉住。
江晚吟收手按弦,琴音余韵在寒夜里久久不散。
"酒。"他忽然开口。
蓝思追连忙将温好的酒斟上。江晚吟接过,却没有喝,只是望着杯中倒映的雪光出神。
魏婧羽轻轻按住他的手:"冷吗?"
他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指尖。
后半夜雪停了。
金凌和蓝思追早已被赶回去睡觉,听荷轩里只剩魏婧羽和江晚吟对坐。案上的酒温了又冷,琴弦上凝了层薄霜。
"欧阳家的事,你怎么看?"江晚吟忽然问。
魏婧羽知道他指的是白日里欧阳子真隐晦提及的——兰陵金氏与清河聂氏近来摩擦渐生,恐生变故。
"金凌尚年少,有些事...未必压得住。"她轻声道。
江晚吟冷笑:"压不住也得压。"
他指尖无意识拨过琴弦,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魏婧羽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忽然伸手抚平:"当年你接掌莲花坞时,比他还小两岁。"
江晚吟一怔,随即别过脸:"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