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的长椅中,牧南阳慢慢转动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杯盖与杯沿磕碰,发出清脆而规律的轻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身边,四个手持军棍的士兵站得笔直,浑身煞气。
周围的家丁丫环全都屏住了呼吸,连一丝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列宿叫了声“老爷”,便垂手立在一旁,等着发落。他神色平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牧䪩的视线在那几根婴儿手臂粗的军棍上扫过,心跳漏了半拍,赶紧挤出个笑脸,蹭到牧南阳身边,“爹,我回来了。”
牧南阳眼皮都未抬一下,“我知道你回来了。”
“那要是没事,我就先去歇着了?”老爹这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预示着一场暴风雨,能溜就得赶紧溜。
牧南阳的视线终于从茶杯上移开,落在了她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粗布衣裳上,声音里的寒气又重了三分。
“你可以去休息了。”
牧䪩大大地松了口气,脚底抹油就想开溜,路过列宿身边时,还扯了扯他的袖子,压着嗓子催促:“走啊,愣着干嘛!”
列宿却站着一动不动。
牧䪩心里直骂,这个不开窍的猪脑袋,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她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走啊!”
“他不能走。”牧南阳终于开了金口,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玩弄着手里的茶杯。
“爹,还有什么事?”牧䪩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没这么便宜的事。
牧南阳不理她,转头看向列宿:“你可知罪?”
列宿答得干脆:“知罪。”
“既然知罪,那本王也就不必绕弯子了。来人,军棍一百二十杖。”
话音刚落,那四个等候多时的士兵立刻上前,伸手就要按住列宿。
“不必。”列宿抬手一挡,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列宿自会领罚。”
受罚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面无表情地脱下外衫,递给旁边的草环,而后就地趴伏下去。
他想着,就算真被打死了,好歹也能有件完整的衣衫蔽体。
草环颤抖着手接过衣衫,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牧䪩脑子里“嗡”的一声,军棍一百二十杖?这是纯粹要他的命!就算运气好没死,下半辈子也得在床上躺着了。
她是对这家伙没什么好感,可也犯不着让他因为自己把命给搭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冲上前,一把抢过一个士兵手里的军棍。
平安郡主的刁蛮任性是府里出了名的,那士兵吓了一跳,竟也不敢跟她硬抢,手一松,军棍就到了牧䪩手里。
“哐当!”牧䪩将军棍狠狠掷在地上,直视着牧南阳,“他何罪之有,你要往死里打他?”
“身为你的夫侍,怙恩恃宠,藐视太子,难道不该罚?”牧南阳将茶杯往石桌上重重一顿,茶水四溅。
牧䪩直接张开双臂拦在列宿身前,冲着那几个士兵就吼:“我看谁敢打!要打,先从我身上过!”
“放肆!”牧南阳气得脸都青了。
“郡主,快让开!”列宿趴在地上,沉声唤她。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有凤来时还对他喊打喊杀的女人,此刻竟会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