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典礼那天的阳光,在孔瑜靳记忆里永远带着蜂蜜般的色泽。
她坐在礼堂第七排靠走道的位置,九月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高一新生方阵投下斑斓的光斑。教导主任的发言已经持续了二十五分钟,孔瑜靳悄悄数着前排女生马尾辫上的橡皮圈——三根黑色,一根淡蓝色。
"下面有请高三(7)班周恒城同学带来吉他独奏《晴天》。"
掌声突然响起时,孔瑜靳正盯着自己帆布鞋上脱胶的边沿。她茫然抬头,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抱着吉他走上舞台。阳光恰好掠过他的肩膀,在琴身上折射出一道晃眼的光斑。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声音不像原唱那般清亮,反而带着颗粒感的沙哑。孔瑜靳不自觉地挺直了背。男生弹吉他的姿势很随意,左手在琴颈上灵活移动,右手拨弦的力度恰到好处。唱到副歌时,他微微闭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这句歌词被他轻轻带过,尾音像羽毛般飘进孔瑜靳耳朵。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大腿上打着拍子,慌忙停下来。
表演结束得猝不及防。周恒城鞠躬时,衬衫下摆从裤腰溜出来一截,他手忙脚乱塞回去的样子引得全场轻笑。孔瑜靳也跟着翘起嘴角,目光却黏在他手腕上那块反光的银色手表上。
"他叫周恒城,音乐社社长。"散场时,初中同学林小雨凑过来咬耳朵,"据说已经被保送A大了,厉害吧?"
孔瑜靳"嗯"了一声,回头望向正在收拾吉他的身影。周恒城正弯腰拔线,后颈处一绺头发不听话地翘着,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当晚的日记本上,孔瑜靳画了一把歪歪扭扭的吉他,旁边写着"周恒城"三个字。墨迹未干就被修正带匆匆覆盖,只留下凹凸的痕迹。
期中考试前的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孔瑜靳抱着参考书在文学区转了三圈,终于在最顶层发现了那本《挪威的森林》。她踮起脚尖,指尖勉强碰到书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
"需要帮忙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熟悉的颗粒感。孔瑜靳转身时差点撞上来人的胸膛,薄荷洗发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她后退半步抬头,正对上那双在舞台上微微闭起的眼睛。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周恒城轻松取下书本递来:"村上春树?高一就读这个?"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食指侧面有一道浅浅的茧。
"随便看看..."孔瑜靳接过书,指尖不小心擦过他手背,立刻触电般缩回。
"我也喜欢这本。"周恒城从邻架抽出一本《海边的卡夫卡》,"特别是大岛说的那段话——'我们都是失落的灵魂,无处安放'。"
阳光透过书架间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孔瑜靳发现他右眉尾有一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