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双生花

黎家的午宴向来是社交界的盛事。水晶吊灯将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长桌上银器闪闪发光，各色佳肴散发着诱人香气。黎卿站在楼梯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喉咙发紧。

"别紧张。"苏辞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黑色西装衬得肩线格外挺拔，"跟着我就好。"

黎卿抬眼看他："谁紧张了？"声音却比平时高了八度。

苏辞浩嘴角微勾，伸手替他调整领结。Alpha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喉结，黎卿的呼吸顿时乱了节奏。自从那晚高热事件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苏辞浩依然冷峻，但眼神中多了几分黎卿看不懂的情绪。

"记住，"苏辞浩压低声音，"无论发生什么，戒指别摘。"

黎卿正想追问，黎耀已经在大厅中央拍手示意安静："各位亲朋好友，感谢莅临。今天，我们黎家有一个重要消息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黎卿注意到父亲身边站着黎晏，而母亲叶梦却不见踪影。更奇怪的是，黎晏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那种捕食者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笑容。

"十八年前，"黎耀声音有些哽咽，"我的小儿子在一次医院意外中被抱错。经过DNA验证，我们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黎家血脉。"

大厅瞬间鸦雀无声。黎卿感到一阵眩晕，他抓住楼梯扶手才没跌倒。苏辞浩的手立刻扶上他的后腰，稳住了他摇晃的身体。

"今天，"黎耀继续说道，"我很荣幸向大家介绍我的亲生儿子——黎淮。"

侧门打开，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Omega缓步走入。灯光下，他的面容与黎卿有七分相似，只是轮廓更加柔和，眼神更加阴郁。栀子花的信息素随着他的步伐在厅内弥漫开来，清甜中带着几分凛冽。

"很高兴回家。"黎淮的声音轻柔似水，目光却直直刺向楼梯口的黎卿，"特别是在...替代品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之后。"

全场哗然。无数道视线在两张相似的面孔间来回扫视，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黎卿站在原地，感到血液在耳膜里轰鸣。白桃乌龙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空气中的栀子花香碰撞在一起。

两种Omega信息素相遇的瞬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们没有融合，而是像水火不容般剧烈反应，产生出一种刺鼻的化学气味。大厅里的Alpha们立刻表现出本能的不适，有的皱眉后退，有的甚至露出防御姿态。

"这是什么情况？"一位年长的Alpha捂住鼻子，"信息素对冲？我从没见过两个Omega能..."

苏辞浩的反应最快。他一步跨到黎卿身前，清酒信息素如海啸般爆发，强势压制住混乱的场面。同时，黎晏也护住了黎淮，但黎卿分明看到，他哥哥眼中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快意。

"各位请冷静！"黎耀高声喊道，"这只是...一个小意外。黎卿，你先回房间。"

被当众驱逐的耻辱让黎卿脸颊发烫。他转身想逃，却被苏辞浩一把拉住。

"我的未婚妻哪里也不去。"Alpha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安静下来，"除非她自己想走。"

黎淮突然轻笑一声："苏少爷果然如传闻般护短。"他缓步走近，栀子花信息素刻意收敛，"弟弟，别误会，我没有敌意。毕竟...你也是受害者。"

他在距离黎卿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黎淮，黎家真正的Omega小少爷。"

黎卿盯着那只手，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这个人是他的替代品？还是他是冒牌货？苏辞浩说的DNA检测有结果了吗？如果他真的不是黎家的孩子，那他是谁？

最终，他伸出手，简短地握了一下："黎卿。"触感冰凉，像握住了一条蛇。

两人的手接触的刹那，更强烈的信息素冲突爆发了。黎卿感到一阵剧痛从腺体蔓延至全身，眼前发黑。黎淮似乎也受到影响，脸色瞬间惨白。

苏辞浩当机立断，一把将黎卿拉进怀里，牙齿直接刺入Omega后颈的腺体。临时标记的清酒信息素如洪水般涌入黎卿体内，瞬间压制了白桃乌龙的暴动。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呼——当众标记在ABO社交礼仪中几乎是禁忌行为。

"苏辞浩！"黎耀怒吼，"你竟敢在我家——"

"保护我的Omega，有什么问题吗？"苏辞浩抬起头，唇边还带着一丝血痕，眼神冷得吓人。

黎卿靠在他怀里，头晕目眩。临时标记带来的安抚效果立竿见影，疼痛如潮水般退去。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Alpha信息素的保护——清酒的味道包裹着他，驱散了所有不安。

"精彩。"黎淮轻声鼓掌，眼中却毫无笑意，"看来苏少爷很中意这个...替代品。"

黎晏走上前打圆场："好了，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黎淮刚回家，需要休息。各位请继续享用午餐。"

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声不绝于耳。黎卿挣开苏辞浩的怀抱，低声道："我需要去洗手间。"

不等回应，他快步走向一楼的客用洗手间，锁上门，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喘息。镜中的少年面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后颈的临时标记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胸口——那种被当众揭穿是冒牌货的耻辱，那种十八年人生突然被否定的空洞。

"我究竟是谁..."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门外，苏辞浩靠墙而立，加密手机贴在耳边："结果出来了吗？"

"刚收到。"电话那头是王明辉的声音，"99.2%的亲缘匹配度，黎卿确实是林阿姨的孩子。但是..."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报告里有个医学警示，他的基因链有人为编辑痕迹，标记为'实验体18号'。"

苏辞浩的眼神骤然变冷："温家的实验品？"

"很可能。更诡异的是，黎淮的DNA也有异常，但类型不同。辞浩，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这两个Omega都是被'制造'出来的，只是目的不同。"

苏辞浩透过门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他握紧拳头："我需要完整报告。"

"已经发你加密邮箱。另外，楠尧查到那个蓝衣护士的身份了——温以时的母亲，温家现任家主温婉。"

苏辞浩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们。"

挂断电话，他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门："黎卿？"

里面立刻安静了，几秒后传来水龙头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黎卿已经擦干眼泪，只有微红的眼眶泄露了刚才的情绪。

"抱歉，失态了。"他勉强笑了笑，"你的标记...很有效。"

苏辞浩没有戳破他的伪装，只是递过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黎卿疑惑地接过，打开后倒吸一口气——那是一枚精致的勿忘我花造型胸针，花瓣由淡蓝色宝石镶嵌而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

"肖楠尧托我转交的。"苏辞浩直视他的眼睛，"DNA结果已经出来了。你是他失散十八年的亲弟弟，肖家的小少爷，肖楠清。"

黎卿——不，现在该叫他肖楠清了——手指颤抖着抚摸胸针，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十八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疑问：为什么被调包？谁策划的这一切？那个"实验体18号"又是什么意思？

"我父母...我是说肖家父母...知道了吗？"他声音嘶哑。

苏辞浩摇头："等你准备好，我陪你去见他们。"

肖楠清将胸针别在衣领上，小小的勿忘我在黑色西装上格外醒目。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现在，我得回去面对那个'真正的黎家少爷'了。"

两人回到大厅时，午宴已接近尾声。黎淮被一群宾客围着，像个真正的王子般接受祝贺。看到肖楠清回来，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甜美的笑容："弟弟，感觉好些了吗？"

"多亏我的Alpha。"肖楠清刻意强调归属权，感受到苏辞浩的信息素在身后无声支持，"恭喜你回家。"

黎淮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落在肖楠清胸前的勿忘我胸针上："好漂亮的饰品，新买的？"

"礼物。"肖楠清简短回答，"从真正的家人那里。"

两人的信息素再次在空气中碰撞，但这次苏辞浩提前释放了清酒香气，形成保护屏障。黎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很快又恢复甜美模样。

"黎卿。"黎耀走过来，语气复杂，"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不必了，父亲。"肖楠清平静地说，"或者说，黎先生。DNA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指了指胸针，"如您所见，我找到了亲生家庭。"

黎耀脸色变了："谁告诉你的？"

苏辞浩上前一步："我。"

黎耀看看他，又看看肖楠清，最终叹了口气："这件事很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当然不简单。"黎淮突然插入，挽住黎耀的手臂，"毕竟，有人偷走了我的人生整整十八年呢。"

肖楠清注意到黎晏站在不远处，正和一个穿紫色西装的Omega低声交谈。那人抬头时，肖楠清认出了他——温以时，温家的少爷。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温以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举杯致意。

"我们该走了。"苏辞浩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握住肖楠清的手腕，"告辞。"

离开黎家别墅，肖楠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阳光照在脸上，他眯起眼，突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接下来去哪？"他问。

苏辞浩打开车门："去见你哥哥。肖楠尧等这一天已经十八年了。"

车子驶离黎家时，肖楠清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华丽的牢笼。二楼窗口，黎淮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离去。两人的目光最后一次相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而在黎家后花园的阴影处，温以时正对着手机低声汇报："第一阶段成功，两个实验体已经接触...信息素冲突数据收集完毕...是的，比预期的更强烈...顾少会满意的..."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监控室里，顾书彦盯着屏幕上两个Omega的信息素波形图，露出满意的笑容："完美的催化剂。通知实验室，准备接收肖楠尧。勿忘我的样本，是时候采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