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勿忘我

肖家的别墅坐落在城北的云顶山庄，纯白色的现代建筑被郁郁葱葱的花园环绕，与黎家传统的中式豪宅截然不同。车子驶入大门时，肖楠清——他正在努力适应这个名字——不自觉地抓紧了车门把手。

"紧张？"苏辞浩瞥了他一眼。

"闭嘴。"肖楠清下意识回嘴，随即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抱歉。"

苏辞浩嘴角微勾："这才像你。刚才在黎家装乖的样子真让人不习惯。"

车子在主楼前停下。肖楠清深吸一口气，胸前的勿忘我胸针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十八年的谜团即将揭晓，他却莫名想逃。

"别怕。"苏辞浩难得放软语气，"他们等你很久了。"

大门在他们面前自动打开。宽敞的客厅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听到脚步声，那人缓缓转身。

肖楠清屏住了呼吸。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一身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黑发微卷，眉眼间与他有三分相似。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深邃如潭，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勿忘我花的信息素在空气中静静流淌，清雅中带着一丝苦涩。

"肖楠尧..."肖楠清轻声道。

对方像是被定住了，只是站在那里，目光一寸寸扫过肖楠清的脸，最后停留在他左眼角那颗泪痣上。肖楠尧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这里..."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母亲说，你出生时这里就有一颗小痣，像她的一样。"

肖楠清不自觉地摸了摸那颗泪痣。他从未想过，这竟然是遗传自亲生母亲的印记。

肖楠尧突然大步上前，双手颤抖着捧起肖楠清的脸，拇指轻轻摩挲那颗泪痣，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他的眼眶通红，勿忘我的信息素波动得厉害。

"十八年..."肖楠尧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找了你十八年..."

下一秒，肖楠清被拉入一个近乎窒息的拥抱。肖楠尧的泪水落在他颈间，滚烫得像是要灼穿皮肤。他僵了片刻，随即本能地回抱住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白桃乌龙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勿忘我的香气交织在一起。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种信息素交融后，竟产生了一种令人安心的新香气，像是雨后的花园，清新而治愈。肖楠尧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十八年来第一次，他的信息素找到了完美的契合。

"科学上称为'血缘共鸣'。"一个温和的男声从楼梯方向传来。王明辉缓步走下，龙舌兰酒的信息素礼貌地收敛着，"只有直系亲属间才会出现的现象。"

肖楠尧这才松开弟弟，却仍抓着他一只手不放，像是怕他消失："明辉已经做了DNA比对，你是我的亲弟弟，毫无疑问。"

肖楠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十八年的空白不是一句"哥哥"就能填补的。他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苏辞浩，Alpha给了他一个几不可见的点头。

"母亲呢？"肖楠清小声问。

肖楠尧的表情黯淡了一瞬："在楼上休息。她...这些年身体不太好。"

王明辉轻声解释："林阿姨自从失去你后，一直有严重的抑郁症。最近又发作了，医生刚给她打了镇静剂。"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入肖楠清心脏。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死亡"会给一个陌生女人带来如此深重的痛苦，但此刻，血缘的奇妙联系让他感同身受。

"我能...看看她吗？"他问。

肖楠尧犹豫了一下："她现在的状态...可能会受刺激。"

"就远远看一眼。"肖楠清恳求道。

三人上了楼。主卧门前，肖楠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开门。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消瘦的女人躺在床上，长发散在枕边，即使在睡梦中也眉头紧锁。床头柜上摆满了药瓶，最显眼的是一张婴儿照片。

肖楠清蹑手蹑脚地走近，看清照片里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左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照片边缘已经泛黄，显然经常被人抚摸。

"她每天都会看这张照片。"肖楠尧在他耳边低语，"每年你生日，她都会准备一份礼物，就放在你房间里。"

肖楠清的视线模糊了。他不知何时流下了眼泪，一颗心被内疚和悲伤涨得生疼。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楠...清..."

这声呼唤像一把刀刺入肖楠清的心脏。他踉跄着后退，撞进苏辞浩怀里。Alpha稳稳扶住他，清酒的信息素无声地提供支持。

"我们该出去了。"王明辉轻声提醒，"让林阿姨休息。"

回到客厅，肖楠尧亲自去厨房泡茶。肖楠清趁机环顾四周，这个本该是他家的地方却陌生得令人心慌。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里，年幼的肖楠尧被父母拥在中间，而他本该存在的位置，却是一片空白。

"你的房间一直保留着。"肖楠尧端着茶盘回来，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想去看看吗？"

肖楠清点点头，跟着哥哥上了三楼。走廊尽头有一扇白色的门，上面挂着一个手绘牌子"楠清的小窝"，笔触稚嫩，像是孩子写的。

肖楠尧推开门："欢迎回家，弟弟。"

房间比肖楠清预想的要大得多，装修风格却是幼稚的蓝色星空——显然是从婴儿房直接保留至今。墙上贴着卡通贴纸，书架上摆满了幼儿读物，床上还放着几个毛绒玩具。唯一与年龄相符的，是角落里堆叠的礼物盒，每个都精心包装，上面标注着日期。

"从一岁到十八岁，每年两份。"肖楠尧轻声解释，"生日和新年。"

肖楠清走到最近的礼物前——今年生日的那份。他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是一块昂贵的腕表，表盘背面刻着"给我们的楠清"。

"每年父亲都会亲自挑选。"肖楠尧靠在门边，"母亲则准备衣服和书。"

肖楠清拿起一本相册翻开，里面全是空白的相页，只在第一页贴着一张字条：「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填满它。——妈妈」

一滴泪水砸在相册上。肖楠清慌忙合上，深吸一口气控制情绪。这个房间充满了爱，却让他窒息——这里是为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准备的，不是给他的。

"我..."他艰难地开口，"我需要时间适应。"

肖楠尧立刻理解了他的感受："当然。你可以住客房，或者..."他看向苏辞浩，"跟你未婚夫回去？"

苏辞浩挑眉："未婚夫？"

"别装了。"肖楠尧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戒指都戴了，还想不认账？"

肖楠清这才注意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肖家的灯光下，宝石内部似乎有细小的光点在流动，就像苏辞浩说的，它在保护他。

"我跟他回去。"肖楠清做了决定，"暂时。"

肖楠尧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父亲在国外出差，已经接到消息，明天就回来。"他犹豫了一下，"关于黎家...你知道多少？"

"几乎一无所知。"肖楠清苦笑，"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

"不，你不是冒牌货。"肖楠尧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你是我弟弟，被偷走的弟弟。黎家...特别是那个黎淮，我会查清楚他们的目的。"

王明辉适时插入："我们该走了，让楠清好好休息。楠尧，你也需要冷静一下，信息素波动太厉害了。"

确实，肖楠尧的勿忘我信息素正不受控制地外溢，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肖楠清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能读懂哥哥信息素中的情绪——焦虑、愤怒、喜悦，全都混杂在一起。

临别前，肖楠尧突然拉住弟弟的手："明天...你会回来吗？母亲醒来后，一定想见你。"

肖楠清看着哥哥眼中的恳求，点了点头："我会的。"

回程的车上，肖楠清一直沉默。苏辞浩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些。直到驶入市区，肖楠清才突然开口："那个'实验体18号'是什么意思？"

苏辞浩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王明辉告诉你的？"

"我听到你们通话了。"肖楠清转向他，"我的DNA有什么问题？"

苏辞浩沉默了片刻："你的基因链有人为编辑痕迹，特别是控制信息素合成的部分。我们怀疑...温家在你身上做了某种实验。"

肖楠清想起黎淮看他的眼神，那种混合着憎恶和...期待的目光："那黎淮呢？他也是实验体？"

"不同型号。"苏辞浩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18号，他是23号。目的不同。"

"所以我不只是被调包..."肖楠清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还是个实验品？"

苏辞浩突然将车停在路边，转身握住肖楠清的肩膀："听着，不管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首先是肖楠清，肖家的少爷，我的未婚妻。实验可以逆转，阴谋可以粉碎，但你的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这是苏辞浩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也是第一次明确承认他们的关系。肖楠清愣住了，心跳突然加速。Alpha的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的星辰。

"为什么是我？"肖楠清轻声问，"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

"因为是你。"苏辞浩打断他，简单直接，"只有你。"

两人对视片刻，苏辞浩突然倾身向前。肖楠清下意识闭上眼睛，却只感到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额头上。

"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苏辞浩重新发动车子，耳根却微微泛红。

与此同时，温氏大厦的实验室里，温以时正盯着屏幕上的一组数据，紫藤花信息素兴奋地波动着。

"看看这个！"他对走进来的顾书彦喊道，"两个实验体接触时的信息素反应！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强烈！"

顾书彦走近屏幕，白花信息素淡得几乎闻不到："肖家兄弟见面了？"

"不仅如此！"温以时调出一段视频，"他们的信息素交融后产生了新型化合物，正是我们需要的催化剂！"

顾书彦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计划需要调整。先抓肖楠尧，他的勿忘我信息素纯度更高。"

"那黎淮呢？他已经成功打入黎家了。"

"让他继续任务。"顾书彦冷冷道，"特别是监视肖楠清的一举一动。至于苏辞浩..."他眯起眼睛，"找个机会除掉。他太碍事了。"

温以时舔了舔嘴唇："什么时候动手？"

"三天后肖楚琛回国，肖家会举办欢迎宴。"顾书彦转身走向门口，"那将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实验室的门关上后，屏幕上的数据仍在跳动。其中一行小字格外醒目：「实验体18号与23号最终阶段准备就绪。ABO控制协议启动倒计时：72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