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月牙胎记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客房，肖楠清睁开眼，一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品，连空气中的味道都不属于他——直到看见左手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昨日的记忆才如潮水般涌来。

他不是黎卿。他是肖楠清，肖家失踪十八年的小少爷。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苏辞浩发来的消息：「早餐在厨房，我有急事去公司，中午回来接你去肖家。」

肖楠清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那个冷漠的Alpha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苏辞浩的公寓宽敞明亮，装修风格简约冷峻，就像主人一样。

厨房里果然准备好了早餐——新鲜水果、全麦面包和煎蛋，旁边还贴着一张便签：「全部吃完。你的信息素水平仍不稳定。——S」

"控制狂..."肖楠清嘟囔着，却乖乖坐下开始吃。煎蛋的火候恰到好处，蛋黄还是溏心的。他想象不出苏辞浩围着围裙做饭的样子，八成是叫了外卖然后装盘。

吃完早餐，他决定探索一下这个临时住所。客厅的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商业和法律书籍，茶几上放着几份财经杂志。唯一显得有人情味的，是电视柜上的一张照片——年轻的苏辞浩站在一对优雅的夫妇中间，表情依然严肃，但眼神柔和许多。

"原来你也会笑啊..."肖楠清轻声道，手指抚过相框。

浴室里，他惊讶地发现洗漱用品已经全部换新，甚至连沐浴露都是白桃乌龙香型的。这个发现让他耳根发热——苏辞浩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冲完澡，肖楠清站在镜子前，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身体。以前他从不在意这些，但现在不同了——如果真如苏辞浩所说，他的基因被人为编辑过，那么他的身体还算是"自然"的吗？

镜中的少年身材纤细，皮肤白皙，左眼角的泪痣确实与林知宁如出一辙。他转身查看后颈的腺体，那道细小的疤痕依然存在，像是某种实验的标记。继续往下，在右侧腰际，有一个淡淡的月牙形胎记...

"月牙胎记！"

肖楠尧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回响。昨天在肖家，哥哥似乎特别关注这个胎记，还问了很多关于它的问题。

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肖楠清赶紧穿上衣服走出浴室。苏辞浩已经回来了，黑色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衫的袖口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准备好了吗？"Alpha问道，目光扫过肖楠清半湿的头发，"你用了那款沐浴露。"

这不是疑问句。肖楠清耳根更热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黎卿的卧室里有同款香薰。"苏辞浩走向衣柜，取出一套深蓝色西装，"换上这个，肖家中午有家族聚餐。"

肖楠清接过西装，布料触感高级得惊人："又是新的？"

"嗯。"苏辞浩简短回应，转身去厨房倒水，耳尖却微微泛红。

半小时后，车子再次驶入云顶山庄。今天的肖家别墅热闹许多，门口停了好几辆豪车。

"父亲回来了。"苏辞浩停好车，指了指其中一辆黑色迈巴赫，"还有几位亲近的亲戚。"

肖楠清的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该说什么？"

"做你自己就行。"苏辞浩罕见地安抚道，"没人比你更有资格站在这里。"

两人刚进门，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客厅传来："让我看看我失而复得的小儿子！"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Alpha大步走来，五官与肖楠尧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加粗犷。肖楚琛——肖家家主，医药巨头XQ集团的掌舵人。他一把抱住肖楠清，力道大得让人窒息。

"父亲，轻点。"肖楠尧及时出现，把弟弟从熊抱中解救出来，"楠清还没适应。"

肖楚琛松开手，眼眶泛红："像，太像知宁了。"他粗糙的手指轻触肖楠清眼角的泪痣，"尤其是这颗痣..."

"林阿姨呢？"苏辞浩环顾四周。

"还在睡。"肖楠尧的表情复杂，"医生说她昨晚睡得不错，十八年来第一次没有服用安眠药。"

肖楚琛揽过小儿子的肩膀："来吧，见见你的叔叔阿姨们。"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肖楠清被介绍给各种亲戚，名字和脸根本对不上号。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有的甚至偷偷嗅他的信息素，想确认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与林知宁年轻时一模一样。

午餐在花园的凉亭进行。肖楠清被安排在肖楚琛和肖楠尧中间，苏辞浩则坐在他对面。美食一道道上来，他却没什么胃口。

"怎么了？不合口味？"肖楠尧敏锐地发现弟弟没怎么动筷子。

肖楠清摇头："只是...不太饿。"事实上，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在黎家，他永远是背景板，而现在突然成了焦点...

"老爷！夫人醒了！"一个女佣匆匆跑来，"她...她情绪很不稳定。"

所有人立刻起身。肖楚琛脸色大变，大步冲向主楼。肖楠尧拉住弟弟的手："跟我来，但别太靠近。母亲有时会...失控。"

主卧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你们骗我！我的孩子死了！十八年前就死了！"

肖楠清的心揪成一团。他跟着哥哥走到门口，看见林知宁穿着睡袍，长发散乱，正疯狂地撕扯床单。肖楚琛试图抱住她，却被一把推开。

"知宁，冷静点！"肖楚琛声音颤抖，"我们找到他了，真的找到了！"

"谎言！都是谎言！"林知宁歇斯底里地尖叫，随即看到门口的肖楠清，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知宁死死盯着肖楠清，嘴唇颤抖："那...那颗痣..."

肖楠清鼓起勇气走上前："母亲..."这个称呼在他舌尖滚烫如火。

林知宁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惊人："证明给我看！证明你是我儿子！"

"知宁！"肖楚琛想拉开她。

"不，让他证明！"林知宁的眼睛亮得可怕，"我的孩子右腰有一个月牙形胎记，像我的母亲！如果他真的有..."

肖楠清没有犹豫，撩起衬衫下摆，露出右侧腰际的胎记——一个小小的、完美的月牙。

林知宁的呼吸停滞了。她颤抖的手指轻触那个胎记，然后缓缓上移，抚过肖楠清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那颗泪痣上。

"我的...孩子..."她哽咽着，突然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肖楠清及时接住她。林知宁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十八年的痛苦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她的信息素——白桃乌龙，与肖楠清一模一样——失控地爆发，与儿子的交融在一起。

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两种相同的信息素融合后，产生了一种强大的安抚效果。林知宁的哭声渐渐变小，呼吸趋于平稳。她抬头看着肖楠清，眼中的疯狂已被温柔的泪水取代。

"我梦到过这一刻..."她轻抚儿子的脸，"无数次..."

肖楠清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紧紧抱住这个为他痛苦了十八年的女人，让她的泪水浸透自己的衬衫。

肖楚琛示意其他人退出房间，只留下母子二人。林知宁拉着肖楠清坐在床边，贪婪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她声音轻柔，"在梦里，你总是个婴儿，我从来没想过你长大后的样子..."

肖楠清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本该最亲密的人，却陌生得让他心痛。

"母亲，"他犹豫了一下，"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林知宁苦笑，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瓶："靠着这些活下来。"她突然抓住肖楠清的手，"告诉我，黎家对你好吗？有没有人伤害你？"

肖楠清想起黎晏的冷眼，想起黎淮的嘲讽，想起那些被下药的日子...但他只是摇摇头："我过得不错。"

林知宁似乎看穿了他的谎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没关系，以后有我们在，没人能再伤害你。"她顿了顿，"你父亲和哥哥...他们找了你很久。"

"我知道。"肖楠清低头，"哥哥说...每年我生日都会准备礼物。"

林知宁微笑，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今年的在这里。本来打算...如果你永远不回来，就把它和你一起葬了。"

肖楠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白金戒指，内圈刻着他的名字和生日。

"十八岁成人礼。"林知宁帮他戴上，"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

母子俩聊了很久，林知宁问他在黎家的生活，问他的喜好，问他与苏辞浩的婚约...仿佛要把十八年的空白一口气填满。最后，她疲惫地靠在枕头上，却坚持不肯闭眼，好像怕一醒来儿子又会消失。

"睡吧，母亲。"肖楠清轻声说，"我保证您醒来时我还在。"

林知宁紧握他的手："唱歌给我听好吗？就像你小时候...我总唱给你听的那首。"

肖楠清愣住了："我...我不记得了。"

林知宁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在白桃乌龙信息素的包围下，她渐渐入睡，嘴角还带着微笑。

肖楠清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发现肖楠尧和苏辞浩都在门外等候。

"睡着了？"肖楠尧小声问。

肖楠清点头："她...经常这样吗？"

"今天是好的。"肖楠尧苦笑，"至少没有摔东西。"他拍了拍弟弟的肩，"父亲在书房等我们，有重要的事谈。"

书房里，肖楚琛正在查看一份文件，脸色阴沉如铁。见三人进来，他直接切入主题："温家参与了这件事。"

肖楠尧点头："母亲日记中提到的蓝衣护士，就是温婉。"

"温家家主？"苏辞浩皱眉。

"不仅如此。"肖楚琛打开投影仪，墙上显示出一份医疗记录，"楠清出生后三个月的那次高烧，医院记录显示是病毒感染，但当时的值班医生...是温婉的堂弟。"

肖楠清心跳加速："所以他们故意调换了我和黎淮？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信息素。"肖楠尧拿出一份研究报告，"勿忘我和白桃乌龙在特定条件下可以合成一种稀有化合物，是信息素控制技术的关键原料。"

"而我和黎淮都是实验体..."肖楠清喃喃道。

肖楚琛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温家拿我儿子当实验品！"

"不止如此。"苏辞浩冷静分析，"黎淮被培养成温家的棋子，现在回到黎家，肯定有特殊任务。"

"监视我？"肖楠清猜测。

"或者通过黎家接近肖家。"肖楠尧眼中闪过寒光，"明天父亲要举办欢迎宴，我打赌黎家会来。"

肖楚琛冷笑："让他们来。正好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会议结束后，肖楠尧带弟弟参观真正的家。与黎家的传统中式不同，肖家别墅明亮现代，处处彰显着财富与品味。肖楠清的"新"房间已经重新布置，换成了适合十八岁少年的风格，但角落里依然堆满了未拆的礼物。

"慢慢来。"肖楠尧似乎看出他的无所适从，"适应身份需要时间。"

肖楠清站在窗前，看着花园里盛开的勿忘我花："哥哥，你真的相信...我们能对抗温家吗？"

肖楠尧从背后抱住他，勿忘我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弟弟："不是我们。"他指向楼下，苏辞浩正站在花园里打电话，"是我们。肖家、苏家、王家，还有...你的Alpha。"

肖楠清脸一热："他还不是我的..."

"得了吧。"肖楠尧轻笑，"那家伙看你的眼神，跟王明辉看我时一模一样。"

花园里，苏辞浩似有所感，抬头看向窗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Alpha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几不可见的温柔。

肖楠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也许，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有些东西正悄然生根...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温婉正站在实验室的大屏幕前，观看着肖家母子相认的监控录像。她轻抚右手腕上的月牙形胎记，露出神秘的微笑。

"实验第二阶段...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