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街区里伴随著脚步声的回响更加寂寞，明明白天却天色暗沉的厉害，如果早知道……

黑主优姬会选择不出门。

“可恶…”今天的level E怎么这么多……

黑主优姬抬手擦去腮边血迹，细腻肌肤上的红色伤口显得极为明显。

她原本只是跟着一个弄丢气球的小男孩来到这座阁楼里，但是像是捅了level E的窝一样，根本逃不出来。

攻势突然变得凌利，刮过脸颊的风在少女细白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先前的level E小孩跳出窗外，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成年level E男子，她打一个都够呛，更何况是两个……

勉强将一个打翻在地，换来的是狩猎女神被顶开，男子身躯挡得密不透风，闪烁着血腥意味的瞳孔森森，逼近至她的面前，刀尖寒光一闪——

削断了几根发丝。

优姬心头一悸，迅速弯腰假意侧踢，实际转身逃跑！

“啊！”不好！

人类少女与成年吸血鬼男士差距过于明显，眼中泛上湿意，她真的已经很拼命了。

黑主优姬被level E拉住手腕，向后一仰——这个角度……后脑会重重撞倒在地！

！

她闭上了眼睛。

“不是告诉过你，”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她的竹马嗓音压下来的时候总是带着点磁性，鼓动着她的耳膜。

“不要随便把后背暴露给别人？”

她睁开眼睛，已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零身上的味道，总是和自己一样的，超市打折促销的沐浴露的味道，但在他的身上总是带着清洌的冷意。

这种冷意，当他向你靠近时，总是意外的惑人，让她好奇。

黑主优姬坐在他的怀里，仰起脸颊

那种香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吗？

零。

她轻轻靠上他的侧颈，眼睫乌黑如鸦羽，微微颤了颤。

那里血液涌动。

锥生零单手抱起少女，让她坐在他的臂腕里，另一支手高高抬起，血色蔷薇在手中闪烁着冷光，眸里那片紫色已经夜色降临，额前银色发丝飞舞。

他开了一枪。

轰隆阵阵，房顶偷看的level E小鬼瞬间化作烟尘瞬间毙命。

与此同时。

“还不出来么？”

锥生零另一枪崩了打伤女孩儿的那个成年level E男子，游刃有余地再给那个倒地的补了枪。

他轻轻吹了吹枪口。

“一条学长。”嘴角扯了扯，莫名地带着凉意。

光影在那人浅碧色的瞳孔落下星星点点，一条拓麻优美而典雅的面庞有一丝笑意。

“你怎么发现我的呢？”

他盯着一头金发渐渐从黑色的阴影中显现。

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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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发现我的？”

阵阵喧闹中，他倚靠在栗子树上，身旁聚集着一众形象各异的俊男美女，这是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恢复了神明的服饰与作风。

显现了他们之间原本的距离。

那人轻轻一笑，准确地叫出了锥生零的日文名字。

曲起的长腿从长袍中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往上延伸一直没入到引人遐思的隐秘禁区，但那凛然雄浑的气势只会让人生畏。

神明侧着脸闭着眼，日光落在他极具美感的鼻骨上，形成弧形的光晕，光线从眼脸垂落下来，像是某种神迹。

……

思绪渐渐放空，

“一条学长本来也没有伪装得很高明。看来隐匿踪迹这方面……还是需要和你们枢大人多学习。”

对面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仍旧是如沐春风般的柔和面孔。

“锥生同学，我之前就很奇怪。”

一条拓麻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渐渐不真切，似乎从空中分裂出了另一个自己，一个留在这里，然后放任另一个自己找一份回忆。

“你现在还是吸血鬼么？”

只是在语末处忽然冰凉下来，像是藏不住的冰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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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理想，也不高尚，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

那是他们至那一次冷战之后，第一次开口谈话。

此时已经经过了整整一周。

“直觉。”

心情不好就喜欢来这里，这样的推理并不难。反倒是聚众娱乐更令人惊讶。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感叹声。

　　下意识回过头。

这一刻连时间都被扼止。

巨大的天神六翼遮天蔽日，烈日是神明目光的阴影。众目睽睽下，修普诺丢下一众神侍，一跃而下，如同热带气旋。

他带着微风吹来，路边的圆形树冠柔软，便婆娑地抖动、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单手将其拦腰抱起，锥生零的鼻尖撞上了他的胸膛，却被更紧地搂入怀里。

云霄之上，神明垂下眼，

“锥生，笑一笑。”

泥土浑合草木的味道，过于澄澈而显得冰凉的水汽。深深吸了口气，锥生零永远绷紧的脊背一点一点松动，如同拆卸的最后一颗镙丝钉，轰然坍塌。

他突然眯起眼，眼前像是被什么刺痛——

碧空如练，风翻白浪。

那是大海。

眼底是一圈圈游泳的海豚，头顶是海鸥在盘旋。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天高海阔，在这里，再大的人都很渺小，可是这里只有他们，再小的人都成了巨人。

他们仿佛是人类的遗迹，而周边万物，才是新生的文明。

春晚绿野秀，岩高白云屯。霞光所照，自然之馈赠是亿万年代漫长的奇迹。

“锥生，我一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修普诺缓缓开口，风轻抚着他唇边的弧度，侧眼望过来的瞬间似要把时间都定格。

世界很旷远，怎么也装不下。

连同这份美丽，这份残酷，还有眼前的这份热意。

他只好把眼睛睁得大一些。

“锥生，伸手。”

锥生零感觉到修普诺十指覆盖上他的手背，缓缓嵌入指缝，“这里——”

海面越来越近，一个姗姗来迟的拥抱般，他们垂落指尖，感受着浪花拍打的融感——

日光下澈，皆若空游无所依，锥生零垂眸望着海平面上的倒影，身后的重量是唯一的实感。

“修普诺。”

“嗯？”

“我不是小女孩儿。也不是那些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所以你没必要对我这样，像是用追女生的方式讨好我。

我也不是你的谁。

那双紫色眸子里的情绪很复杂，例如怀中这个人脸上的表情。

修普诺哑然失笑。

天地之中，地表与天色之间，他们可上天，也可入地。

“我只是想来带你看一看这景色而已。”

神明双手环住他的腰，算是一个来自背后的拥抱。

日落之时，他们躺在草坪上——

“为什么？”

“什么？”

“帮我封印吸血鬼因子。”

眼皮掀开，碧色深深如潭如渊，那一瞬间的气势仿佛天地变色。

银发少年咬紧牙槽仍岿然不动的这份执拗，以及紫眸燃烧着的莽撞似乎打动了他。

修普诺收敛了气势，神色里有种没有什么办法的疲惫。

“因为……”

他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动，那流动的金色，既显得凌厉，又有一种过刚易折的脆弱。

那时的锥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没有深究。或者是，他也要说服自己也没有那么在意吧。

对啊，他们的世界萍水相逢，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越界。

“因为……你不喜欢。”

神明语气平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欠别人的，几乎没有什么代价。”

“什么？”锥生零喉咙发紧，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你知不知道优姬的母亲，使用完这个能力之后不久就……去世了。”

“而且我的情况不一样，是后天转化……”不对，他知道。

明明你也说过……神明不能轻易出手。

“我不可能接受命运的馈赠，而这个后果是要让别人来承担代价，”他低下头，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指攥紧了那代表明神明的长袍。

“无论是主动被动，无论是多少，我都不接受。”

我真的已经还不起了……

“嗯，我知道。”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震荡的眼波，神明久违地勾起了唇角。

“我希望你变成人类。”

“你！”锥生零眼中有拖拽着这个世界的力量，顺着眸光，流入神明的脑海。

“锥生，无论你怎么说也罢，只有这件事情，我绝对不可能听你的。”

“可是你这样又何尝是尊重我的意见——”

“不，锥生，你一直都有讨厌我的权力。

就讨厌我吧。”

沉默片刻——

“狡诈。”

锥生零抓着他衣袍的手指缓缓松开，那纠起的褶皱倒映他蹙起的眉心。

我也是真的不懂你。

除了优姬，他没有见过这么没有逻辑的人。

修普诺仍然是仰躺着的姿势，目光所至，仿佛是山川河流。当他与草坪相衬时，锥生零倏然反应过来，原来修普诺的眼眸就是大地的颜色——生机盎然的祖母绿。

正当锥生零游离天外之时，发现自己的手腕却被扼住了，几乎有点强迫意味地，锥生零被修普诺拉了回来躺下，与他并排靠在一起。

“嘘，别想了亲爱的，”

“看日落！”

谁是你亲爱的？

这个人不知道的是，锥生零或许没有翅膀不能翱翔天际，但是日出日落他却还是拥有的。

在幼时、在学院，他拥有六千多个瑰丽而孤寂的日出，可或许那只是太阳在天上衡定时间的步伐。

他未来也将有无数次的日升月落。

所以，现在请允许我看看旁边的这个灵魂。

他不是神明，他只是叫修普诺的笨蛋家伙而已。

“锥生，即使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说，世界真的很美好。”

“当然，我并没有资格置喙什么，你也不需要如此觉得。”

修普诺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明明没有任何接触，说话的时候也隔着一段距离，却仿佛有着让空气压缩的能力。

“但是至少，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一个瞬间，让你突然感觉还不错。”

“就好。”

还是看看日落吧。锥生零收回视线。

下次的日落已经不是今日的日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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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拓麻抬脚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抬眼视线很深，锁定了他颈侧的封印，“你已经很久没有渴血感了吧。”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原来连你……从这个时候都知道我的情况。

锥生零神色如霜，无数个暗夜如同囚笼，里面曾装满耻辱、难堪与挣扎。

伪装的不够好的，明明是他才对。

“一条学长，除了‘偷看专业户’之外，你还拥有很多不该有的八卦好奇心，你……放着偌大的家业不顾，想要当狗仔？”

“噗。”原来你知道那天我在啊……

那么这个小风纪委员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

一条拓麻笑容之中多了些什么别的意味，舔了舔犬齿，意有所指，

“锥生同学这么犀利，难怪很多人打你主意呢。”

字面意义，是真的想打你的。

他跨过地上的灰烬，优雅的打开门，隔空点了点锥生零怀里的优姬，小风纪委员由于受伤以及过度惊吓，已经睡着了。

浅碧色的眼睛弯起来总是很人畜无害，他轻声说，“我们走吧。”

一条拓麻和抱着优姬的锥生零刚走到楼下，一条家的黑色奔驰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管家乔森下车开门恭敬道：“一条少爷。”

一条拓麻倚着车门，“今天要不要去我家。”

“你这难道是问句？”

“也可以是。”

“那就是不要。”

“嗯……”轻轻抚摸车顶的手指曲起，吸血鬼的目光沿着锥生零的鼻梁抚过起伏的喉结，那脖颈线条显得很脆弱的样子。而再往下，是环绕在优姬腰间极尽保护的手指，他眉梢不自觉的上扬。

“抱歉，我后悔了。”

他盯着锥生零将优姬送到副驾驶座门，又帮那个女孩儿仔细系好安全带。

锥生零的神色很认真。

他关上前座门绕过了一动不动的一条拓麻，正打算上后座，可偏偏一直没什么动作的人此时却直接扣住他的手腕。

天色已晚，街边星星点点晕染起暖黄色的路灯，一条拓麻垂下头，眉目间的情绪晦暗不明。

他今天没有穿学院制服而是自己的私服，卡其色的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仿佛杂志上的男模海报。

许久，将另一只手绕到他的身后。

锥生零目光一利，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肘，强大的力道被一条拓麻的手臂挡住。对方金色发丝凌乱散在额前，浅碧色的眸子沉下来。

身后的吸血鬼几乎是抱着自己，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掠过锥生零的耳际和颈间，直到他缓慢地打开了车门，绅士地伸手，就像他一贯的作风。

“锥生，我不是什么坏人。”

他敛下眼帘，将人圈在了两臂之间。

落日沙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