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桑舜华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压抑气息,这异样的氛围令她心头猛地一紧。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初次与音书相见的场景,那时音书就曾为了程少商的事,与大嫂萧元漪言辞交锋、针锋相对,而眼下这剑拔弩张的情形,竟与往昔如出一辙。桑舜华心中暗叫不好,当机立断,急忙凑近心腹侍女,低声而急切地吩咐道:
桑舜华你即刻赶往南宫府,务必将南宫春水和音书的哥哥一同请来。再派人去把大哥和我夫君也找来,动作要快,争分夺秒,不可耽搁!
两名侍女领命后,不敢有丝毫懈怠,脚步匆匆,各自朝着目标飞奔而去。
而这边,萧元漪被音书那毫不留情的言辞怼得气血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如霞,怒目圆睁,眼神中怒火熊熊,厉声喝道:
萧元漪你这逆女,莫不是要做出以下犯上、忤逆长辈的事来不成?
音书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望神色,语气沉痛而又带着一丝不甘地说道:
音书看来阿母是真真切切把我曾说过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那我今日便再同您细细说一说。阿母,您好好回忆回忆,当年您带着阿兄离去的时候,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您可一定要仔仔细细地想一想啊!
萧元漪不耐烦地拧紧了眉头,脸上满是不耐烦的不悦之色,斥道:
萧元漪有话就痛痛快快、直截了当地说,别在这儿跟我绕圈子、浪费时间!
音书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似是对阿母的态度不屑一顾。而一旁的程少商、程少宫和程颂,皆被妹妹此刻那凌厉如鹰的气势所震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子。程少商更是敏锐地察觉到,妹妹今日的状态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以往的音书,决然不会如此咄咄逼人、言辞激烈。
音书见阿母毫无回想起来的迹象,缓缓开口道:
音书 看来阿母是真的不记得了,那我便来给您提个醒吧。
青苁在一旁听闻此言,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仿佛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音书(继续娓娓道来)阿母,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您诞下我、阿姊和阿兄后,大母和葛氏借着老神仙的名义,执意要将阿兄留下,说是为大母挡灾。阿母,您还记得当时您是如何回应他们的吗?看样子您还是没想起来,那我接着说。您说若将阿兄留下,日后必定会被他们教养得不成器,甚至还会给家族招来大祸。而我和阿姊身为女娘,即便被养废了又能怎样呢,到时候随便找户人家嫁出去,再陪上些嫁妆,也就算是把我们打发了。阿母,您当时说的,可不就是这些话吗?
萧元漪听到这番话,心中猛地一震,这些话的确是从她口中说出,而且当时身旁仅有青苁一人。音书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继续说道:
音书阿母,您心里肯定在纳闷,我究竟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吧?毕竟当时您身边只有青苁姨。那我便告诉您,我自小就记性极好,尚在襁褓之中时便已有了记忆。你们当时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真真切切,一字不漏地记在了心里。我还记得你们说完后,阿父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说他定要强硬些,去与大母理论一番,无论如何都要将我们三个孩子一同带走。可当时阿母您又是怎么回应阿父的呢?您说留下我和阿姊,就当是尽孝了。尽孝?哈哈哈哈哈,阿母,您难道不觉得这话说出来可笑至极吗?您当时心里是不是盘算着,倘若我和阿姊被养废了,或者遭遇不测不在人世了,阿父便会因此与大母心生嫌隙,最终转而偏向您这边呢?
此时,桑舜华静静聆听着音书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语,心中不禁为之震撼,脸上亦是难掩惊愕之色。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寒星般锐利而又带着一丝审视,直直地落在萧元漪的身上。只见萧元漪眼神闪烁不定,似是心虚,双颊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仿佛被人揭开了心底最隐秘的伤疤,那模样显得有些狼狈。桑舜华心中暗自揣测:难道这孩子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确凿无疑的事实?
就在这时,程始、程止、南宫春水和莫衣都获知了这边剑拔弩张的状况。南宫春水与莫衣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如焚的神色,深知此事刻不容缓。二人默契地施展起精妙绝伦的轻功,身姿矫健如燕,在夜色中穿梭,衣袂飘飘,朝着程府的方向飞速疾驰而去,那速度之快,仿若流星划过夜空,只留下一道道模糊的残影。而程始和程止亦是神色匆匆,脚步急促,大步流星地朝着事发之地赶去,心中满是担忧,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急。
没过多久,南宫春水和莫衣凭借着高超的轻功,率先抵达了现场。他们神色焦急,额头上微微沁出了汗珠,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快步来到音书的身旁,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仿佛要将音书护在羽翼之下。音书此时情绪激动万分,眼眶泛红,宛如染上了一层绯色,眼中闪烁着倔强与愤懑的光芒,那光芒仿佛是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她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萧元漪,语气坚定而又带着一丝颤抖地继续说道:
音书阿母,关于您对我的态度,暂且搁置一旁不谈。单说阿姊,自从您归来之后,便对她百般挑剔,横竖看不顺眼。我本就对这程家心灰意冷,无意再回,可当我亲眼看到您对阿姊的态度,总是无端猜疑她、肆意贬损她,还屡屡斥责她被葛氏带坏了。阿母啊,您可曾站在阿姊的立场上想过?倘若阿姊真如您偏爱的程姎那般,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在那居心叵测的葛氏身边,她又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什么时候?是勉强熬到四岁、五岁,还是在襁褓之中便已香消玉殒?阿姊为了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耍了一些小心思、用了一些小手段。但阿姊她的内心,真的变坏了吗?并非如此,她的本性纯良,从未改变过啊!
就在这时,南宫春水与莫衣身形如电,迅速闪身到了自家夫人音书和妹妹的身旁。二人急忙为音书输送内力,试图平复她激动的情绪。南宫春水凑近音书,轻声细语地劝慰道:
南宫春水娘子,定要平心静气,稳住思绪。切莫再沉溺于这些过往之事,如此下去,只会让这尘世的纷扰对你的影响愈发深重,徒增心魔与执念啊。
音书微微喘息着,眼神中仍带着些许激动与悲愤,转而对着萧元漪说道:
音书阿母,您可知当年我险些遭遇的苦难?在我快三岁那年,葛氏将我带到集市后便狠心将我丢弃。您能想象当时我有多害怕吗?不过是低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时,二叔母便不见了踪影。我拼命地呼喊着,一路往前跑,可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那无边的恐惧,至今仍刻在我的心底,每每想起,都让我心有余悸。
音书(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庆幸,继续说道)但我终究还是比阿姊幸运一些。在我慌乱奔跑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景象变得与我们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也正是在那时,我遇到了我的兄长。他温柔地将我带走,带我去了蓬莱岛,还让我拜了师傅。师傅悉心教导我,琴棋书画、奇门八卦,我样样精通,武艺更是达到了神游玄境的高深境界。在蓬莱岛,我还遇到了南宫春水,我如今的夫君。比起阿姊所遭受的苦难,我的确要好太多了。
音书的声音渐渐哽咽,眼中泛起了泪花,那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委屈与心酸:
音书所以,当我回到这方世界,看到阿姊的处境时,我实在于心不忍。那时我就想,如果您对阿姊还不错,我便当作自己已经死了,不再回程家,只在暗地里默默观察,尽自己所能,在离开这方世界前照顾好阿姊。可您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意想不到。您对待侄女都能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啊!
此时,南宫春水察觉到情况有些棘手。他和莫衣一同为音书输送内力,试图让她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可这一次,效果却远不如以往。往常只需一人输送内力,音书便能很快恢复清醒,可今日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音书依旧沉浸在那激烈的情绪中难以自拔。无奈之下,南宫春水只得狠下心来,出手打晕了音书。音书身子一软,倒在了南宫春水的怀中。
南宫春水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音书轻轻抱起,让她柔弱的身躯安稳地靠在自己怀中,仿佛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物。他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隐隐闪过一丝不悦,看向岳母萧元漪,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淡淡不快,缓缓说道:
南宫春水岳母,今日之事,暂且告一段落。音书情绪如此激动,我先带她回去照料。想来此刻您也无意与她相对,待她醒转,我们再做计较。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对萧元漪此前态度的不满,又接着道:
南宫春水少商,你若愿意,便同我们一道走吧,省得留在这儿无端受些委屈。
程少商一直忧心着妹妹的状况,听到南宫春水的询问,毫不犹豫地快步跑了过来,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急切,坚定地说道:
程少商我跟你们一起去,妹妹现在这样,我实在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程始和程止恰好听完了音书之前那番言辞的最后一句,两人的心里都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般,很不是滋味。程始想起自己曾多次提醒夫人萧元漪,不要如此偏心姎姎,对待孩子应一视同仁,可她却总是不听。他微微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与失望,暗自想着:
程始唉,多次提醒她,她就是不听,如今闹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脸上露出一丝痛惜之色,为这一家人之间紧张的关系和子女所受的委屈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