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老头蹲在天井的槐树下唠嗑,二月红一边喝着茶一边抬眼问:“老八,你这回回来,还出国不?”
齐铁嘴晃了晃手里的罗盘,叹口气:“当然啊。这不算出你带棠儿回来迁坟嘛,特意绕过来送昭儿娘俩一程。住段日子就走,往后啊……说不定老死外头,再让人把骨灰捎回来‘落叶归根’呗。”
二月红盯着他鬓角的白头发,说:“老八,咱中国再过几年准能好起来,你怎么不回来常住?”
齐铁嘴“嘿”了一声:“回来干啥?再让人当‘牛鬼蛇神’算计进去?算了吧,我在国外摆个卦摊,老外们还挺信我这套。”
说着,二月红冲珊珊摆摆手:“棠儿,你自个儿去院子里玩会儿,等开饭了爷爷让人喊你。”
珊珊点点头,冲齐铁嘴脆生生说:“八爷爷,我先走啦。”
齐铁嘴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乖孩子,回头八爷爷教你算卦啊!”
看着珊珊蹦蹦跳跳跑远,俩老头又往石桌边一坐,话头就转到了当年下斗的旧事上——风刮过天井里的老槐树,把他俩的话音扯得碎碎的,混着远处珊珊踩过青石板的“嗒嗒”声,给这老宅子添了些烟火气。
齐铁嘴手里的罗盘转得哗啦响,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二爷,您就没合计过出国?带着棠儿远走高飞?”
二月红的手顿在烟袋锅上,往石桌上磕了磕,烟灰簌簌落进青砖缝:“外头再好,能有咱老祖宗的地儿热乎?根扎在这儿,挪不动。”
“可外头没这些糟心事儿啊!”齐铁嘴把罗盘往石桌上一摔,铜针在玻璃底下乱颤,“您掰着手指头数数,咱这辈子哪回不是给‘上头’当枪使?当年佛爷……”他喉咙里滚出一声苦笑,“说啥喝醉酒说漏了‘长生’的事儿,谁信啊?那事儿多金贵,他能糊涂到把家底儿往外抖?分明是让上头压得喘不过气,拿咱九门兄弟垫背呢!””他忽然顿住,喉结动了动,“他变了,真的变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
他掰着指甲缝里的朱砂印子,越说嗓门越高:“那年进矿山,佛爷中了招,要不是张起灵放咱们进张家古宅,他早交代在里头了!结果呢?四姑娘山那趟,多少兄弟折了?找不着长生药,他怕担责任,转头就把锅全扣在张起灵头上!送进格尔木疗养院不说,还让人拿他做实验——这叫啥?忘恩负义!”
二月红垂着眼,看着茶杯里的茶叶起起伏伏像在看那些褪了色的旧影子。齐铁嘴的声音忽然哑下来,带着股子透心的凉:“二爷,我算一辈子卦,看透了生死祸福,唯独看不透人心——当年九门磕头时说的‘同生共死’,怎么就抵不上上头一句‘命令’呢?”
老槐树的枝桠晃了晃,远处传来珊珊跑调的哼唧声,不知道在唱啥野调子。齐铁嘴伸手拍了拍二月红的肩膀,掌心底下尽是骨头茬子的棱角:“您听我一句劝,带棠儿走吧。外头就算风大雨大,也比在这儿防着自己人背后捅刀子强……”
二月红乍一听到齐铁嘴说的这件事,心中是十分的惊讶,因为他前面的一部分他知道,只是后面这一部分,他看着齐铁嘴说道,你说什么?当年张起灵被佛爷关进了疗养院,还做人体实验?
齐铁嘴看了一眼二月红,说道,二爷你不知道吗?
二月红苦着脸叹气:你也知道,我自从丫头跟昭儿的那件事之后,九门的是是非非我根本就很少管。而这一件发生之后,你说前半段我是知道的。而这张起灵被关的这件,我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当时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掰着手指头又念叨:“当年佛爷凑老九门的精英去四川四姑娘山,找上门来请我,我抹不开面子就去了。但打那以后,这事儿我就没再管过。”他看向齐铁嘴,“张起灵还在格尔木疗养院呢?”
齐铁嘴叹得更重:“可不是嘛,自打1969年关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当年事儿败了,佛爷把责任全推他身上了。”
二月红眉头一拧:“这可不行!咱九门欠人家的——得想招把人弄出来!就算张家血脉特殊,这么关着身子也扛不住啊,别把好好一个人给毁了。”
齐铁嘴冲二月红直摇头:“二爷,您当救人是闹着玩呢?自打知道这事儿,我偷摸去疗养院转过——我的妈,那地儿全是扛枪的大兵守着,门口轮岗跟走马灯似的,里里外外围得严丝合缝,别说进门了,连墙根儿都挨不上!”
二月红拧着眉嘟囔:“都关了这么些年了,还能防得这么紧?”
齐铁嘴一摊手:“鬼晓得啊!我刚听说时,偷偷跑过去一趟,本想瞅着防守松了就带兄弟捞人,结果远远看见拿着枪的兵晃眼,哨兵跟木桩子似的戳成一圈,压根没地儿下脚!不是咱不想救,是压根没机会下手啊!”
二月红敲了敲桌沿:“我先派几个眼尖的过去探探虚实。”
齐铁嘴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对了,最近听九爷那边好像也在合计救张起灵的事儿。二爷您要不跟九爷搭个话?他鬼点子多,保不齐能想出啥巧招儿。”
齐铁嘴盯着二月红,又把出国的话头拎起来:“二爷,您真不打算出国躲躲?好歹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您自个儿一人儿倒没什么,可现在多了棠儿这么个小丫头——”
二月红眼皮都没抬:“就待国内。他们敢动棠儿一根手指头,别怪我翻旧账。早前我就放了话:我活着,这丫头就归我护着,谁都不许碰;哪天我要是没了,只要知道有人要动她,我必提前把她送得远远的,叫谁都找不着!”
齐铁嘴叹着气摆手:“得,知道您护短,劝不动。”忽然搓了搓手,“不过刚瞅见棠儿,我顺道给她算了一卦。”
二月红立马抬头:“卦象咋样?”
“福禄寿全占了!”齐铁嘴咧嘴笑,“往后吃喝不愁、顺顺当当,日子美得很!”
二月红总算笑了,连说“那就好”,忽然见齐铁嘴欲言又止,挑眉道:“还有啥事儿?你直说。”
齐铁嘴挠了挠头,语气带了几分讨好:“算卦时我还瞅见,这丫头跟我有段师徒缘。二爷您看,能不能让她跟我学学奇门八算的本事?也算没白瞎了这段缘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