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珊珊蹦跶着回了自己屋,冲小禾喊:“帮我把衣柜里那件紫裙子拿出来呗,就袖子上绣着桃花的那件!”小禾翻出来递给她,珊珊摆摆手:“你去歇着吧,我自己摆弄就行。”小禾走了,她抱着裙子往床上一坐,指尖蹭了蹭袖口的绣花——紫莹莹的布料软和,桃花瓣儿绣得跟真的似的,明儿穿上肯定好看。
另一边,齐铁嘴跟着二月红钻进书房。二月红往椅子上一靠,语气有点沉:“八爷,明儿得麻烦你多盯着点棠儿。我怕忙起来漏了啥,孩子小,经不住折腾。”
“跟我客气啥?”齐铁嘴吧嗒吧嗒抽烟袋,“棠儿也是我徒弟,该操心的。”
“那帮人明儿准送见面礼,”二月红敲了敲桌子,“别的不怕,就怕有人拎来墓里挖的玩意儿——倒不是嫌不值钱,就怕沾了晦气,对孩子不好。你也知道,地下出土的东西带着阴气,尤其女娃家,忌讳多。”
“懂懂懂,”齐铁嘴点头,“老九门的人再不懂事,也不至于拿这玩意儿哄孩子。放心吧,我盯着呢,要是见谁抱个匣子过来,我先拦下来瞅瞅里头是啥——总不能让棠儿收些不干净的东西。”
二月红叹了口气:“倒不是信邪,就是图个稳妥。孩子跟着咱们见世面,咱得把路给她趟平了,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沾着她。”
“放心吧,有我在,漏不了。”齐铁嘴拍了拍他肩膀。
尹新月捧着个漆木匣子,里头摆着三样小首饰——水绿的玉镯、刻着兰花的玉簪,还有串珍珠手链。她把匣子往张启山面前一推:“你说,这仨哪个给珊珊当见面礼合适?”
张启山盯着匣子琢磨半天:二爷最忌讳不能送墓里出土的东西,得挑现世的好物件。他指了指玉簪:“这簪子精巧,小姑娘梳辫子能别。”
尹新月却笑了:“巧了!我也瞅中这玉簪,咱俩别送重了!”说着把玉簪往回一收,拎起玉镯晃了晃,“你看这镯子,圈口刚好适合珊珊,玉质温润,戴着显干净,就它吧!”
张启山点头:“你说得对,玉镯大方又吉利,就这么定了。”两人喊来丫头,用红锦盒把玉镯包得漂漂亮亮,丝带系了个蝴蝶结——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到,既合规矩又讨孩子喜欢
霍仙姑从樟木箱里抱出个金头发蓝眼睛的洋娃娃,穿一身带蕾丝边的粉裙子,脚蹬小皮靴,精致得像画里的小人儿。正摆弄呢,女儿霍玲推门进来,眼睛一亮:“娘,这娃娃真好看,是给我的吗?”
霍仙姑戳了戳她脑门:“你都多大了,还玩娃娃?这是给二爷家珊珊的见面礼,你去年的新绢人还在你床头呢。”
霍玲吐了吐舌头,凑过去摸了摸洋娃娃的头发:“珊珊妹妹明天穿紫裙子,再抱着这娃娃,肯定像个小洋人儿!”心里忍不住羡慕——到底是二爷家的曾外孙女,连见面礼都这么新鲜。
九爷早打定主意不重复送礼——上次送了玉平安锁,这回得换个亮眼的。他请来城里最有名的金匠,照着西洋画册里的公主皇冠,打了顶缩小版的银冠,边缘镶着小米粒大的钻石,全是自家矿里出的原钻,没沾过半点土腥气。
金匠送来时,九爷戴着老花镜瞅了又瞅,见冠顶的花丝歪了一丝,立刻沉了脸:“重打!给孩子的东西,得周周正正、闪闪亮亮的,半点马虎不得!”等银冠做得挑不出毛病,他亲自放进红绒盒里,想着珊珊戴上这顶小皇冠,往二爷身边一站,保管把老九门的长辈们都逗乐。
吴三省先一步到北京找好落脚的院子,等吴老狗带着老婆、二儿子吴二白赶来,屁股还没坐热,老爷子就冲他喊:“让你准备的见面礼拿来,我先过过眼!”
吴三省挠着后脑勺,从包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竟是只刻着饕餮纹的青铜小鼎,铜锈斑斑的,一看就是墓里挖出来的老物件。
吴老狗眼皮子猛地一跳,抄起门后晾衣服的竹棍就往他肩上抽:“混小子!我让你准备礼物,你给我整这玩意儿?送孩子能用墓里的东西?!”
吴二白凑过去一看,赶紧拽了拽三弟袖子:“你疯了?二爷家最忌讳这个,尤其是给孩子!”
吴三省往后躲,嘴里还嘟囔:“我看这鼎雕工精细,挺值钱的,摆家里也亮眼……”
“亮眼个屁!”吴老狗气歪了嘴,“墓里的东西沾着阴气,给小姑娘当礼物?你是想让二爷戳我脊梁骨说我不懂规矩?!要是别家孩子也就罢了,这是二爷心尖上的曾外孙女,你敢拿这破玩意儿糊弄?!”
这时,吴老狗媳妇推门进来,见老头子举着棍子追着儿子打,赶紧拦过去:“怎么回事啊?好好的发什么火?”
你问你宝贝三儿子!”吴老狗把混子往桌子一放,“我让他准备见面礼,他倒好,翻出个墓里挖的破鼎,说‘值钱、亮眼’——他懂个啥!九门里谁不知道,给孩子送礼第一要‘干净’,不能沾土腥气、晦气!”
吴老夫人瞅着三儿子手里的青铜鼎,又气又急:“三省啊,你平时挺机灵,怎么这回犯糊涂呢?你爹忙得脚不沾地,小邪前儿又发烧,我光顾着照顾孩子,你二哥也有事缠身,让你准备礼物,倒忘了叮嘱你——送孩子的东西,怎么能沾墓里的土呢?”
吴老狗跺了跺脚:“现在说这些没用!明儿就该去二爷家了,上哪儿弄合适的礼物?”
“别急,”吴老夫人转头冲二儿子吴二白喊,“你带着三省赶紧出门,看看城里金店银楼关没关,挑个现成的金镯子、银锁都行,要是有国外的小玩意儿,精致体面的也行——千万别再整那些稀奇古怪的!”
吴二白赶紧点头,拽着还发懵的吴三省就往外跑:“快走!爹说得对,二爷家最讲究‘干净’,咱去前街的‘宝盛斋’,他们家新打的儿童银锁刻着长命百岁,正合适。要是关门了,就去洋人开的百货铺,买个水晶小摆件也行,总之别沾土!”
吴三省被拽得踉跄两步,这才回过神来,心里直懊悔:“都怪我想着老物件值钱,没成想犯了大忌。二哥,咱跑快点,要是铺子关了,可就麻烦了!”
兄弟俩踩着青石板路狂奔,灯笼的光把他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腊月的夜风冷飕飕的,却挡不住他俩心里的急:九门里的规矩,落在“见面礼”上就是“脸面”,尤其给二爷家的孩子,送错了东西不是挨顿打这么简单,弄不好还得落个“不懂事”的名声,以后在九门里抬不起头。
吴老狗站在门口望着他俩的背影,手里的旱烟杆捏得“咯咯”响——媳妇说得对,这次确实是自家疏忽了,没提前交代清楚规矩,但三省也该长点心:“值钱”从来不是送礼的头一桩,“合规矩、讨吉利”才是九门人情往来的根本。他叹了口气,转头对自家媳妇说:“等他俩买回来,我再好好教教这混小子,给孩子送礼的讲究,比挖墓找穴的规矩还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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