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巢

英国机场的电子屏显示航班取消时，林小满正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微信。

【CYH：暖气修好了 冰箱塞满你爱吃的】

附图中，他们北京的小公寓餐桌上摆着两副碗筷，背景里隐约可见阳台上新添的绿植。

面试官林小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

猎头将合同又推近半寸，

面试官年薪翻倍，股权激励...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恍惚间变成北京初夏的暴雨。那天陈奕恒浑身湿透地站在她面前，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糊的录取通知书，笑着说：

陈奕恒我考上北体大的研究生了

林小满抱歉

林小满把合同推回去，

林小满有人在等我回家

推开门那刻，林小满的行李箱砸在地板上。

整个玄关地面洒满发光的小星星，蜿蜒通向客厅。她顺着星光走去，每颗星星踩上去都会亮起暖黄的光——是陈奕恒熬了几个通宵编程的感应灯。

陈奕恒欢迎回家

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奕恒倚在厨房门边，围裙上印着"饲养员"三个字，手里汤勺还滴着罗宋汤。他头发比视频里长了些，下巴上有道新鲜的创可贴，想必又是打篮球时弄伤的。

林小满的指尖抚过那道伤口：

林小满怎么还是笨手笨脚...

林小满不注意安全

话未说完就被拥入怀中。陈奕恒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声震耳欲聋：

陈奕恒这次不走了？

林小满嗯

她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回答，

林小满答应过你的，两年期限到了

林小满不走了

晚餐的番茄牛腩有点咸，但林小满喝了两碗。陈奕恒在厨房洗碗时，她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感受到他瞬间僵直的背肌。

林小满你冰箱贴...

她指着那个恐龙造型的磁铁，

林小满压着张纸条

陈奕恒耳根通红：

陈奕恒...菜谱

扯出来却是租房合同，在"共同承租人"那栏，他早签好了两个人的名字。日期显示是半年前——正是她犹豫要不要接英国offer的时候。

水流声突然停止。陈奕恒转身将她抱上料理台，沾着泡沫的手指轻扣她后颈：

陈奕恒早给你留好位置了

浴室水声哗哗作响时，林小满整理着行李箱。最底层有个丝绒盒子，里面是对戒——她本来打算在英国买来结婚用的。

陈奕恒这什么？

陈奕恒突然出现在身后，发梢滴着水。

慌乱间盒子掉在地上，戒指滚到床底。两人同时俯身去捡，头"咚"地撞在一起。就像高中时她在球场给他送水，就像大学时他在图书馆偷亲她被书架砸到脚。

陈奕恒先摸到了戒指。

陈奕恒想抢我台词？

他声音发哑。

月光透过新换的纱帘，在戒指上投下细碎光斑。

床单是新换的浅蓝色，带着阳光的味道。陈奕恒的吻落在她锁骨时，手指在发抖。

陈奕恒等等

他突然跳下床，从衣柜深处掏出个铁盒，

陈奕恒先看这个

小学三年级的时间胶囊里，躺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如果长大后小满愿意当我新娘，我就带她去最高的地方看星星】

林小满笑出眼泪：

林小满北京最高的是中国尊，上不去的...

陈奕恒谁说要去那

陈奕恒扯开窗帘。

阳台上不知何时架了台天文望远镜，镜头对准今夜最亮的木星。

后来他们在那张蓝色床单上笨拙地探索彼此。陈奕恒腰间的旧伤疤贴着她掌心，像小时候她给他贴创可贴的位置。当疼痛化作喘息，当生涩转为缠绵，林小满在他背上抓出几道红痕——恰是当年《淤青》诗里写过的，"另一种形式的星星"。

这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

晨光透过纱帘时，陈奕恒正在厨房煎蛋。林小满套着他的T恤晃进来，被他用锅铲轻敲额头：

陈奕恒疼不疼？

林小满你还好意思问？

她红着脸拧他胳膊，突然瞥见冰箱上贴着张便签：【今日日程】

1. 帮老婆揉腰（优先级最高）

2. 去4S店取车（婚车要装饰）

3. 和双方父母商量买房（只属于我们俩的真正的家）

窗外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陈奕恒正手忙脚乱地抢救煎糊的鸡蛋。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在瓷砖上，交融成完整的圆。

林小满发了一条朋友圈，上面只附上一张照片：锅里焦黑的煎蛋，和某人窘迫却幸福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