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有人说，只有亲过无数青蛙，才能找到王子，小武是米亚约会过最无聊的青蛙之一，星期天，米亚只不过是想找个人出门而已。

天空瓦蓝瓦蓝的，看着让人想哭。银杏叶金黄金黄的，见风就热烈地抖动。阳光在枝叶间，时而放大，时而缩小。

她们相约去看一个私人画展，往来的人不少，在有限的空间和角落里，主人别具匠心地挂满了他的作品。餐盘里的人头和器官，口鼻里插满了香烟的男人……虽然不能了解作者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但是米亚觉得挺有意思。

米亚很想找个人交流一下，但是身旁的小武从一进门，只对满室的画作说了一句，“我感觉不舒服。”然后就开始了他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从他妈妈脚底板的鸡眼开始到他爸爸对他的冷漠，一直说到他四岁时因支气管炎引起的高烧……

米亚实在无聊，又插不进嘴打断他，只好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画，一边四下里张望。

米亚的视线只在身后扫描了一下，就捕捉到一个男人对她直截了当的注视。那种坦白和大胆，就像她们是因为误会而分手多年的恋人，今年今月今天此刻偶然相遇，彼此都被命运捉弄得一时无措，隔空相望。

在米亚有些错乱的时候，小武的话题终于换了方向，他问米亚是否想喝杯香槟。米亚说，好的，当然。

在他转身离开之后，米亚扭头想再找那对眼睛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米亚左顾右盼，显得有些慌乱。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

“在找我吗？”

“不，没有，我没在找什么人。”米亚语速很快，笑容在掩饰口是心非。

“这么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能聊聊吗？”殷友禾镇定自若。

“好啊，没问题。”

“到那边的角落里？”

“角落？”

“我不喜欢在人群中聊天，去那里吧！那没人打扰。”他指着楼梯拐角的地方。

米亚跟他走了过去，很显然，他的提议正合她意。像是期待的一场艳遇，来人动动手指，她便欣然相随。

“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谁？”殷友禾问得相当不客气。

“一个优秀的单口相声演员。”米亚耸耸肩，自嘲地解释道。

“还挺幽默，新交的男朋友？”

“不，当然不。”米亚想都不想就将小武一笔勾掉，于心不忍却毫无悔意，米亚用手指捋一下前额的头发，把拎包从左手换到右手。每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都想向对方显示自己的轻松自在，可这恰恰说明她心里有小鬼捣乱。

“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殷友禾的每个提问干净利索，不加任何铺垫，米亚被动得和他一问一答，就像在课堂上回答教授的提问。

“不错，我喜欢的画风，但有些不成熟。”

“不成熟？”

米亚点点头。

“为什么这么说？”

“就拿眼前的这幅画来说。作者想说明什么呢？”“一个人像一块地毯似的趴在门口，周围都是充当各种工具的人。”“有什么意义？我能学到什么？”

“就是幅画而已，没有什么意义，不必学到什么。”

“我真想知道画家长什么样。他这样的想法，一定很有创意。”

“也许他有黑暗的一面，你无从所知。”

“这幅画不知道他画了多长时间。”

……

真没想到，她俩还能这样正常的聊天，往日恩怨似乎一笔勾销，为什么？米亚来不及总结，她只是跟着感觉走，殷友禾此时的翩翩风度和礼遇态度，令她无法不迎合，心想，只要你不刺激我，没事找碴儿，我当然乐意化敌为友。

“新手机好用吗？”他话锋一转，将赏心悦目的谈话又引回到她俩的基本矛盾上。

“马马虎虎。”米亚恢复记忆似地想起她们之间的过节，热情一落千丈，她打量小武离开的方向，想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中午请我吃饭，算是付利息。”殷友禾开始自订霸王条约。

“手机的事情，咱们得说说清楚，是你弄坏的，赔我是应该的，为什么要我给你打欠条？”

“没人逼你呀，你自愿的。”

“我……我有约了，没看见和别人一起来的吗？加你不方便。”刚才愉快的相处犹如海市蜃楼，三分钟过后这家伙就原形毕露了。

“不欺负人你会死吗？”

“我喜欢。”米亚和殷友禾一来一往的斗嘴，像已经开启的火车，停也停不下来。之前的“误会”到此升级为“江湖恩怨”，要不是小武端着两杯香槟及时出现在她俩面前，米亚差点一个人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