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有坊间异闻,夜行者、破庙栖身者皆横死街头,尸骸不全。官府倾力搜捕,竟无蛛丝马迹,民议汹汹,妖异之说愈传愈玄。或言罗刹作祟,或云夜叉为祸,虚实莫辨。一入宵分,阖城闭户,途无行人,恐为下俎。
按常理应请有道者禳解,然街坊凑资所聘道长,受金三日即暴毙于途,身首异处,残躯不全。其浮尘断为两截,桃木剑碎如齑粉,符箓烂作废纸。出资者怨其无能,又为其弟子缠扰,只得赔棺椁之资。未料此后夜中鬼哭狼嚎,响彻半空,搅得四邻无眠,苦不堪言。
当此煎熬之际,一白衣水合服青年至。其人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颇有将帅之风。甫到便入茶馆探问:“掌柜,闻此地近有妖患?”
掌柜见其初点茶点便问妖事,愕然不已。念其年少,不忍见其枉送性命,劝曰:“客官远来,本地之事莫管。汝正当盛年,何必在此殒命,不值也。”
青年环顾四周,对刚沏热茶轻吹曰:“掌柜观此茶尚热否?”
掌柜伸手一触,杯无半分暖意,反透寒凉。“欲擒妖邪?凭此手段,恐难成事……”掌柜虽非江湖高手,亦曾见修行者手段,知俗前花拳绣腿,遇真章唯有惨死。本欲敷衍,见其真诚,无奈续劝:“小兄弟,吾不知汝师从何处,然诚心奉劝,天地虽大,需寻容身安命之所,莫整日喊捉妖,真遇妖邪,魂恐惊散。”
青年闻言虽有不适,却坦然受之。心念:“不亮真本事,世人怎知正经驱魔人如何降妖。”遂付钱与掌柜,自信笑曰:“掌柜今夜可安枕,过此夜,太平日子即返。”言毕出茶馆,借土遁隐去,不知所踪。
青衫仗剑踏尘来,一诺千金破雾开。
莫道妖氛缠四野,明朝日出扫烟埃。
俄而,一破庙内尘土飞扬,青年自草丛闪出。见周遭绿树杂草,欣然曰:“昔师父曾言,一书生进京赶考,因盘缠不足,于破庙暂居数日。夜中怪事频发,女鬼以金帛诱之,天明书生已无心向学,唯穷书生拒诱惑方保性命……”“看来今日吾亦要学那赶考书生。”言罢将杂草堆作一处,就地坐下,盘腿打坐闭目养神。
有诗评曰:
风雨鸣空雷滚动,火销水蚀岁华侵。
一颗丹心如日月,邪氛怎敢妄相磨。
若教他日欺心伪,天道轮回定不饶。
青年听夜深虫鸣,睁眼拔草,以指一点化烛,点燃置于旁,静待妖踪。
未几,觉阴风骤起,持烛查看四周,俄而烛火为阴风吹灭。青年知鱼已上钩,弃烛躺于杂草堆,候狩猎之机。
残烛摇风影欲斜,荒祠寂寂落寒鸦。
暗藏机锋待魑魅,且看赤手灭孽邪。
片刻,阴风又至,前方忽明,听得沉稳脚步声渐近。青年杀意顿生,欲于对方出手前先发制人。
“是谁?”脚步声愈近,火光愈明。青年细看,一提灯女子含笑而来,身后丫鬟仆役端着衣食相随。
青年借灯火观女子,身姿绰约,容光焕发,半露香肩;后方丫鬟,皆作妓院招客之态,身着艳装,笑脸相迎。
“这位公子,为何在此歇息?”女子放灯,俯身低语:“依妾之见,不如往我处安歇,如何?”
青年不为所动,反趁其靠近,细嗅气味,愈近则血腥味愈浓。知真遇妖邪,欲一网打尽,遂放低身段曰:“姑娘,吾身无分文,恐消费不起。”
女子闻言,兴奋曰:“公子说笑,妾非娼妓,怎会为此等事。只因夜深,见公子独居,故发善心,欲让公子安歇。”
言间,女子身又前迈,手缓缓伸向青年。
粉面含春藏鬼爪,朱唇带笑裹凶牙。
痴心妄把英雄诱,岂知慧眼识罗刹。
青年见状,坦然曰:“可惜……汝若真心,或可解脱,然汝用之于邪道,今日便是汝死期!”说罢一脚蹬开女子,起身道:“妖怪,莫以为披层人皮,吾便不识汝本来面目!”
妖精受一击,胸口剧痛,被两丫鬟勉强扶起方未跪倒。众妖见遇硬茬,欲潜逃保命,转身却被一股阴气阻住。随即斩击声掠过,前方丫鬟尽被斜断身躯,现原形就地毙命。
“是谁?”受重伤的妖精见手下瞬死,怒不可遏,向阴影处骂道:“何处野鬼,敢阻吾去路!”
忽有烈风吹向妖精,两丫鬟顾不得它,弃之于草地,躲于左右岩石后保命。“妖怪,死到临头还敢狂言!”一黑衣青年入门,踏踏着现原形的骷髅面鬼,道:“吾在此已候三日,今总算逮住老妖,可否容吾先审,再告汝吾之名号来历。”
黑衫怒目立当途,袖卷腥风斩魅狐。
三日潜藏终得手,且将凶孽问根由。
白衣青年拱手:“有劳。”
“多谢。”黑衣青年颔首,伸左手眼神锐利望老妖,攻其下体要害,精准拿捏其根拔出,令妖怪被迫脱皮现原形。
妖怪本就腹痛难忍,失了命根更如丧家之犬嘤嘤狂吠,对二青年大骂:“尔等皆小人,用此卑劣手段,不惧后人耻笑?!”
黑衣青年闻之,欲以双指戳其目;白衣青年亦怒,上前将妖怪踹至墙边骂道:“汝这不男不女之物,为鬼仍到处伤人害命,今杀汝已是便宜!快说汝等藏匿之处!”
妖言妄语骂声高,不知自身已落牢。
血债终须鲜血偿,休要狂吠耍刁狡。
白衣青年抓起妖怪按在墙面,怒斥:“不知悔改之徒,犯下滔天罪孽,下地府亦难恕!若老实交代,或可给汝个体面,为汝上柱香!”
妖怪大笑:“这也算体面?呸!吾吃人无数,凭汝这黄口小儿,想占便宜?简直痴人说梦!”
“好!便不与汝多言,送汝上西天!”白衣青年掏符纸贴于妖怪脑门,俄而取回符纸,扭断其颈,以烈火焚其躯。
“为何如此急着动手?”黑衣青年诧异,老妖未吐实情便被结果,然从白衣青年眼中亦见决绝。
“此乃师父所传秘诀,符纸置物体上,可读取记忆,无论过去多久,皆能获取。”白衣青年淡然道:“吾名尹幽,恩师名讳不便透露,白日路过此地,见民有难,便想除妖患,解百姓之忧。”
黑衣青年拱手:“吾名凌霄,前些日在附近酒楼歇息,为妖怪所扰,心生怒气,故留下欲除尽此地妖魔。”
“如此我二人目标一致,待会儿便有劳了。”尹幽回礼,嘴角难掩喜悦。
一朝相遇便相知,同抱丹心斩魅魑。
且待明朝携手去,扫清妖雾慰生民。
二人一见如故,就地生火,盘腿而坐,畅谈各自经历。
趁其闲谈,且说二人过往。
尹幽初生险些夭折,幸得一修行者出手相救,见有缘收为徒,一教十六载。十六年间,他流汗无数,付出良多,方有今日成就。今与家有隙,留书离家散心,见此地有难,凭侠义之心出手。
凌霄则更为命苦,自幼失怙,在仇家长大。尚在襁褓时不知因果,竟视仇敌为亲生父母。直至某日遇一邪门妖道,为其免费卜卦,方知血海深仇。遂重金拜妖道为师,苦练五年,略有小成。未及动手,仇家因妖魔闯入满门覆灭,情急之下他斩妖魔,为仇家报了仇。
此后执念难解,又花五年从妖道处学得所有技艺,大成之日亲手除了这为虎作伥的邪魔。虽有不敬,却为世间除一大害。后借仇家与血亲关系,辗转各门派,学各派武功秘诀,功成便请辞,前往下处。若门派不允,便佯装自废武功,或让他人代劳,装作废人脱身。今欲往广平,与友汇合,共谋大事。
二人畅谈许久,除家事外,皆推心置腹,将对世间见解感慨尽诉于对方。
“照汝所言,已知这帮家伙据点?”凌霄问。
“然也,其图谋吾亦知晓。”尹幽拾树枝,借火光于地划方向:“此地妖魔已除,然其据点在西南偏远之处,吾往之可轻松搞定,只怕汝赶路繁忙,错失此机。”
“无妨,吾往东南方向,届时往东稍行即可。”凌霄自信一笑,似万事皆难不倒他。
“那天亮便启程,如何?”尹幽问。
“可。”凌霄答。
英雄相惜话投机,同赴妖巢志不移。
待等云开雾散后,且听黎民唱太平。
言毕,二人皆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至天明驾云往西南而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