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村内,余众皆至柳舟门首。罗义心疑:若柳舟已为妖所代,纵众人有策,恐疏漏处反遭围剿,欲就此离去,直捣妖巢;转念思之,无论柳舟生死,理应探明。生,则共商破敌之策;死,则为其报仇,灭此凶徒,不负昔日交情。
“柳舟兄,吾等赴约而来。”罗义叩门,未几门开,昔友迎客,道:“诸位,里面请。”
此花已绽,罗义等人心凉大半。若本尊,定会言:“汝等何以来迟?罢了,茶已备好,入内吧。”
“不必了……”罗义正欲言,周古董以肘击之,笑曰:“柳舟,唤吾等何事?”
“此问多余,乃为除魔耳,否则何哉?”柳舟似诧异,然仍低首摆弄茶碗。
“既如此,吾等亦无话可说……!”言毕,齐伍彦率先出手,一刀劈向柳舟。
“果是假人。”段逸风视之,芦苇所编假人应声而裂,人面化苇,散落一地。
“不必与假人纠缠,更毋论辱我故友之假人。”齐伍彦提刀,向外望去,邻舍纷纷携鸡犬牛羊豕凑上前来。
伍彦不欲多言,提刀于腰,疾冲而出,如拔刀术,转瞬之间,先至之鸡鸭,尽化为苇。
罗义见状,持枪相助,施轻功而起,迎面刺穿来袭之牛豕,先刺后击,俄而唯余苇草干草,散于四周。
唐轩欲发暗器,忽睹东天一缕紫光划过,知时机至,遂呼止二人:“五哥,义弟!速停!八姐已发信号,吾等速汇合!”
“好!”齐伍彦与罗义即止,偕余人施轻功借屋顶离去,向鱼塘而行。未久,见他人已聚于一树之下。
“汝等方才之举,恰为吾等掩护,故发信号,先行撤离。”张苍上前释曰。
“此等假人竟不互通?吾等演技拙劣,昭然若揭,彼等为何不早动手,一网打尽?”罗义不解。若假人半途一拥而上,众人虽能克之,然必有所损,届时破妖更难。
包小七观罗盘,曰:“那妖控假人耗法力精力,想来近日忍饥挨饿,纵有馈送,亦不复往日充盈;是以无力顾细节,唯耗法力随机应变,待力足再作调整。”
“既如此,趁天黑前除之!”刘殇提议。
“大哥此言甚是,吾同意擒贼先擒王,王灭则傀儡自散。”杜康附议,众人本有灭妖之意,唯忧分寸难握,恐折损性命。
“好!大哥与康弟既此说,吾亦同往!”胡岳川亦附和。
余人见状,皆颔首同意,随段逸风赴妖巢。
有词叹曰:
柳宅叩门逢故影,茶烟暗掩妖形。
芦花编骨画皮轻。刃光惊破处,碎草散空庭。
鸡犬牛羊皆幻相,寒锋斩尽虚灵。
幽林深处隐狰狞。一湖腥浪涌,鳞甲映霜明。
沿途山林茂密,行无人径,踏杂草,周遭怪石嶙峋,异树繁花,芳香袭人。非有坚志者,难渡此关。这清雅之地,既可遂心之所向,亦可成心之所斥。善用之可救人,恶用之能杀人。真可谓“幽径深林藏诡谲,繁花异草隐凶机”。
众人再行一里,见一湖塘,皆亟欲上前,亲烹此罕见美味。
“散开!”近湖时,唐轩见湖面气泡上涌,知敌将上岸,高呼。
众人闻声四散,妖一跃而出,湖水喷涌,溅众人满身。幸得及时散开,方免入妖口。
妖扑空,怒向众人嘶吼,宣示此地主权。
众人观之,此妖鱼形怪异。体硕若鲲,皮覆虎纹,色呈黄褐,间杂青黑。首生异骨,状如犀角微凸;目大而凸,瞳赤如血,环以黄斑,诡异骇人;口阔唇厚,颚生利齿,凶芒隐现。鳍棘森然,背鳍如刃列张,腹鳍短拙,尾鳍阔大,摆动则水波汹涌。性暴戾,所游之处水腥弥漫,遇人畜必噬之殆尽,为祸一方,真乃妖异。恰如“巨鳞披甲藏凶戾,血目圆睁露狠光”。
妖起身冲撞,众人闪避,与之保持距离。此妖身躯庞大,稍有不慎,便会殒命。众人各举兵器对峙,来回挪动,未敢贸然进攻,静待时机,欲一拥而上,一举功成。
对峙一炷香,张苍觉久耗不利,且村中假人若赶来支援,众人将陷入困兽之斗,反成妖食。
遂向近旁罗义使眼色,罗义会意,大喊:“吾先上!”故意引鱼妖注意,待妖回头,挺枪刺之。
妖见有人送死,忙张口扑上;不料罗义一枪击其鼻梁尖角,随即踏枪杆绕至其后,持枪划之。此击虽无伤大雅,却在妖心留下耻辱。
“众人速上!”罗义稳落地,高呼。众人见状,段小姐率先出手,以家传护具环套妖身,余人持械上前,对妖头、腹、背猛砍狠刺。
妖不堪其扰,抖身撞开众人,强忍束缚之痛,转身扎入湖中,不敢复出。
“竟逃了!”罗义咬牙,好不容易打破僵局,妖却遁回水中,任谁都会愤懑。
“无妨。吾之环已扣住它,即便入水,一时也难挣脱。吾可慢慢施压,直至勒死它。”段小姐举主环言,轻捏即可制此怪物。
“不过一鱼耳,看吾将其打上来!”胡岳川欲速战速决,抖擞精神,准备动手。
“十一哥,且慢!”杜康上前,取随身匕首:“那妖水下功夫想必了得,此番下水凶险未知,望兄长收此匕首护身。”
“好!谢康弟!”胡岳川谢过,接匕首,屏气入水。
入水未久,便见水浪翻涌,胡岳川逮住妖背猛刺,妖本就腹疼,经此折腾,更是翻江倒海般上蹿下跳;岳川死抓不放,翻身抱妖腹突刺,伺机再翻上,直至妖毙命。
唐轩见状,知久闹必力竭吃亏,遂施轻功,瞅准时机,向妖双眼各掷一毒针;岳川见轩相助,奋力搂住妖,使其暂不能翻滚。妖双眼被精准射中,剧痛难忍,疯狂乱打,湖面如翻江倒海。
“就是此刻!”刘殇令下,众人齐入水中,对妖乱砍,良久,妖方气绝,浮于水面,一动不动。
“总算除了……”段逸风松气,将副环召回主环。
“抬妖尸回柳家村。”刘殇令下,罗义、杜康、唐轩、齐伍彦抬妖四肢返程。
有诗评曰:
虎纹犀角血瞳腥,摆尾翻波裂石崩。
枪挑鼻梁羞巨怪,环箍妖腹缚长鲸。
毒针贯目千涛怒,利刃剖鳞万骨横。
火照荒村焚孽障,芦灰飞处祭魂灵。
因运妖尸,归途较来时慢甚多,天色将入下午,众男子轮流抬运,终入村中。
此时柳家村已无人烟,尽是芦苇编的假人假物,一片死寂。
“大哥,下水时吾见诸多残骨在水底。想来这妖将硬骨吐出,村民恐亦沉于彼处。”胡岳川向刘殇叹道。
“兄弟们,寻些油酒与柴,洒于周围芦苇、干草及屋舍上。”刘殇吩咐。
众兄弟会意,符青与包小七至段逸风旁:“堂主,吾等有一事相求。”
“二位但说无妨,力所能及,必全力相助。”
符青见堂主豪爽,指妖尸:“吾等昔受柳舟兄诸多照拂,今他已离世,且村子空无一人。与其任其随时间消逝,不如焚之,以此祭奠阴间亡魂,包括妖尸,聊慰逝者在天之灵。”
段逸风思忖片刻,怅然道:“吾回去需交差换钱,动手前可否取妖鼻尖犄角与一片鱼鳞?以便交差,届时赚得钱分与诸位。”
包小七:“钱乃小事,堂叔肯让步,实乃吾等之幸。恭敬不如从命,吾等这就为堂主取之。”
符青遂向忙碌众人喊:“五哥!义弟!劳烦取妖身上之角与一片鱼鳞,交与段堂主,好让她交差!”
“好!”齐伍彦拔刀砍向妖犄角,从肉切入,分而拔之。
“没问题!”罗义挺枪直刺,挑飞一片鱼鳞。
“够了。接下来看吾的!”段小姐取一袋,将二物装入,袋若寻常,旁人看不出异样。
“吾先行一步。诸位事毕,可至吾府相聚!届时设宴款待,并分钱与大家!”段逸风行礼道别,众人亦还礼相送。
黄昏时分,众人布置妥当,出村口,撒酒送别。
“柳舟兄,及村中乡亲,一路走好!”刘殇点火,火势蔓延全村,各屋相继燃起,妖尸置于中央,如祭品般供奉。
众人见火势可控,再向柳家村行礼,便离去,往太平城而行。
正是:
空巷残垣积恨深,苇人僵立暮云沉。
酒浇焦土埋冤魄,火噬妖尸慰故心。
角作证,鳞为金,太平城下说浮沉。
青烟直上重霄外,犹带当年笑语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