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慕予的香槟色高跟鞋旁，十月的风裹挟着咖啡香钻进旋转门。她站在国贸大厦88层的观景电梯里，看着脚下车水马龙化作流动的光点，腕表指针正指向三点五十八分。
手机在爱马仕铂金包里震动，置顶对话框跳出一条新消息。
【星云：我穿灰色西装，带着你送的书】
慕予的指尖在手机边缘轻轻摩挲。这是她第一百三十七天和"星云"聊天，从《霍乱时期的爱情》谈到《小王子》，从波尔多红酒品鉴聊到梵高星空油画。对方永远能在深夜两点接住她关于存在主义的迷思，像一捧月光温柔包裹她藏在商业女强人躯壳下的敏感灵魂。
电梯"叮"地停在顶楼云顶咖啡馆。慕予对着镜面轿厢补口红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墨色西装剪裁利落，银色袖扣泛着冷光，她的丈夫苏新皓正低头整理蓝宝石领针，腕间百达翡丽折射出机械冷感。
两人目光在镜中相撞，又默契地错开。商业联姻三年，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恰到好处的疏离。慕予记得上次对话还是半月前家宴，苏新皓替她挡掉长辈催生话题时，手指虚虚搭在她椅背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
"苏总来谈并购？"
"见个朋友。"苏新皓按下手机锁屏键，锁屏壁纸是游戏论坛截图。慕予瞥见他耳后新冒出的青色发茬，想起凌晨三点书房透出的暖黄灯光——他总在深夜登录"星海"论坛，和那个叫"小月亮"的女孩讨论《塞尔达传说》彩蛋。
侍应生推开雕花玻璃门，慕予跟着苏新皓走进咖啡馆。午后阳光穿过水晶吊灯碎成星子，钢琴曲在拿铁拉花上打着旋儿。她的目光扫过临窗卡座，突然定在第三桌的灰色西装上。
苏新皓同时停下脚步。
靠窗的男人正在翻看《夜航西飞》，书页间夹着银杏叶书签——那是慕予上周寄给"星云"的东京国立博物馆文创。而他对面空位的咖啡杯旁，静静躺着一枚《塞尔达传说》限定版卢比钥匙扣。
手机在掌心震动，两条消息提示音同时响起。
【星云：我看到你了】
【小月亮：你到了吗？】
慕予感觉血液在耳膜轰鸣，她看着苏新皓解锁手机，熟悉的星空头像在微信界面闪烁。他点开对话框时，自己包里的手机随之亮起提示光。
"不可能......"苏新皓的声音像从深水里浮上来。他举起手机对准慕予，锁屏上跳动着"小月亮"发来的猫咪表情包——那只眼睛异色的布偶猫，此刻正在慕予的微信聊天背景里慵懒地舔爪子。
慕予后退半步撞到藤编椅背，苏新皓伸手扶她时，袖口滑出半截红绳手链。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自己在书房门口瞥见他对着电脑屏幕轻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神庙逃亡bgm最适合当起床铃声？小月亮你是魔鬼吗？"
原来那些让她会心一笑的梗图，那些藏在书评区暗语般的告白，那些隔着屏幕都能触摸到的灵魂共鸣，竟都来自这个同床异梦三年的男人。
"你记不记得上周暴雨夜？"苏新皓忽然开口，喉结在领口间滚动，"我说要赶项目书，其实躲在书房和你聊到凌晨三点。你说想看萤火虫，我差点就要订去清迈的机票。"
慕予攥紧风衣腰带，想起那晚自己蜷在卧室飘窗，听雨滴敲打玻璃时，"星云"发来京都琉璃光院的枫叶照片。她说羡慕古时候的"见字如面"，对方秒回："现在也可以纸短情长"——第二天早餐桌上，她确实收到苏新皓让助理转交的会议文件，里面夹着洒金信笺，用瘦金体写着"晓看天色暮看云"。
钢琴曲换到《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苏新皓的拇指抚过她腕间卡地亚手镯。这是结婚周年他送的礼物，此刻贴着脉搏微微发烫。"上个月你说要收购游戏公司，其实是想把我常逛的论坛买下来？"
"那个论坛服务器太差。"慕予别开脸，耳坠在颈侧晃出细碎的光。她想起自己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时，满脑子都是"小月亮"吐槽加载速度太慢的语音——女孩清亮的笑声带着电波杂音，此刻想来分明是自己的声音穿过走廊，被苏新皓房门的缝隙过滤后的音色。
侍应生端着虹吸壶经过，咖啡香气氤氲成透明的幕布。苏新皓突然轻笑出声，眼角笑纹比签百亿合同时真切得多："所以这半年让我魂牵梦萦的，居然是苏太太？"
"苏先生不也在文学社区装文艺青年？"慕予扬起下巴，指尖划过他西装前襟，"上个月你说去纽约出差，其实是躲在酒店和我连麦看《爱在黎明破晓前》？"
暮色漫进落地窗时，他们面前的拿铁已经凉透。苏新皓解开西装纽扣，露出内袋别着的万宝龙钢笔——慕予曾拍给"星云"看自己新入手的同款。他翻开《夜航西飞》扉页，露出夹层里的两张票根：东京飞北京的CA926，正是他们蜜月旅行返程的航班。
"当时你说要去秋叶原买游戏光碟......"
"而你去了浅草寺求姻缘御守。"苏新皓从钱包夹层掏出褪色的红色御守，慕予看见自己亲手写下的"得偿所愿"四个字，在经年摩挲中变得模糊。
夜色爬上玻璃幕墙，城市灯火在他们脚下蜿蜒成银河。苏新皓的指尖碰到慕予手背，三年婚姻里刻意保持的社交距离正在消融。"要续杯吗？苏太太。"他声音低哑，"或者我们可以回家继续讨论，《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哪句告白最动人。"
慕予望着他领口微乱的温莎结，忽然想起今晨出门前，自己故意将《船讯》留在玄关——那是"星云"说过最爱的安妮普鲁小说。而现在，苏新皓的大衣口袋里正露出企鹅出版社的蓝色书脊。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