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搅动黏稠的热浪,粉笔灰在光束中浮沉如金色雪霰。黑板角落的课程表被晒到卷边,粉笔字晕染成模糊的灰斑。后排男生用课本挡着脸打盹,汗渍在衬衫后背洇出盐霜地图。窗台上半瓶汽水滋啦滋啦冒着气泡,冰珠滚落的水痕转眼被瓷砖舔净。
"物理卷子借我抄。"南风反手扣住汽水瓶,水珠顺着小臂青色的血管滚进袖口。他总爱把校服拉链卡在锁骨下方第三颗痣的位置,像某种隐秘的坐标。景星灼别开眼,望见操场边的香樟树上挂满蝉蜕,空壳在风里摇晃如未寄出的情书。
高二(3)班的吊扇在头顶切割光影,汗水和风油精的气味在闷热的教室里发酵。景星灼的橡皮滚到南风课桌边缘,上面用铅笔刻着《海边的卡夫卡》里的句子——"于是我们在幸福的表象下继续着暴烈的人生"。窗外的蝉突然噤声,班主任皮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
“都安静一下!凌宴如同学因为一些原因导致转班,所以从今天过后他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班主任响亮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教室中。
仿佛一颗炸弹掉进了水中,教室里突然沸腾起来,“天呐!居然是凌宴如!他可是校草兼全校第一呢!”“真是不可思议啊?他居然来我们班了,不过话说回来,景星灼不是万年老二吗?要是他们遇见了......”
“景星灼!醒醒!醒醒!别睡了!”少年被一只有劲的胳膊晃醒。“干嘛?我睡觉呢”景星灼揉起惺忪的睡眼,望向讲台。
凌宴如环顾四周,视线定格在身穿蓝白校服的少年身上,只见趴在课桌上的少年猛然抬头,衣襟褶皱里还夹着半截蓝色笔帽。左脸印着数学练习册的压痕,睫毛粘成几簇,随眨眼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他摸索着去扶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袖口蹭到的修正液白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道未愈合的疤。又突然瞄准他,惊讶的目光扫过全身。
嗯?怎么回事?这不是那个总是超过他的全校第一吗?怎么来他们班了?“什么鬼?他怎么来我们班了?”他后知后觉的询问身旁的南风。“这谁知道?所以才喊你起来嘛!”南风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头。
景星灼盯着台上的凌宴如,少年正用食指关节轻推银框眼镜。阳光将他侧脸削成雪松轮廓,垂落的睫毛在眼下织出淡青雾霭。他无意识握紧拳头——对方校服领口随呼吸起伏的褶皱里,竟藏着冰川裂隙般的冷冽感,连自我介绍声都像结着霜花的玻璃在震颤。
"同学们好,我叫凌宴如。"少年音色如碎玉落盘,在教室后墙悬挂的三角函数表前戛然而止。班主任老陈用粉笔头敲了敲讲台:"行,去倒数第二排空位。"
景星灼正望着窗外梧桐走神,忽然听见金属椅脚刮擦瓷砖的锐响。转头时,新同学垂落的发梢正扫过他摊开的笔记本,草木香混着秋日晨风扑面而来。
"新同桌?"凌宴如将书包塞进课桌,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腕骨,"请多指教。"景星灼下意识往墙边缩了缩,这个距离能看清对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青色阴翳,像是工笔画鸟雀尾羽的墨痕。
旁边的南风突然180度扭转身体,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他:"学霸你月考数学最后那道导数题…"话未说完,物理练习册"啪"地拍在他后脑勺。景星灼咬着棒棒糖冷笑:"人家刚转来就烦人,属八哥的?""管那么多干嘛?嫉妒人家比你厉害?"南风愤愤不平的嘟囔一句
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老陈正在画标准双曲线的抛物线。景星灼用余光描摹新同桌握笔的姿势﹣﹣指节嶙峋如竹,虎口处有道月牙形旧疤,笔尖游走时校服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腕间红绳串着的鎏金铃铛。但别说,还真是人如其名,他的腕骨在阴影中浮出瓷釉冷光。眉弓投下的暗影将琥珀色瞳孔裁成碎冰,鼻梁折角处凝着冬雾般的疏离感,唇角天然下垂的弧度像是被薄雪压弯的竹枝。白衬衫领口灌进穿堂风,将后颈碎发拂成将散未散的墨迹。
南风不死心地又转过头,这次扔过来的是半块橡皮。凌宴如突然轻笑出声,初鸣这才发现他左颊有个极浅的梨涡,像是冰面被春日第一缕风吻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