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末还在晨光里打转,走廊尽头的倒计时牌已撕到个位数。梧桐叶正把盛夏蝉鸣剪成雪花状的试卷。有人把公式刻在橡皮碎屑里,却听见早操铃声在碳酸饮料气泡中渐次消融。当最后一只纸飞机卡在生锈的换气扇中,模拟卷的油墨香已漫过讲台,漫过值日生忘记擦拭的三角函数板书,漫过储物柜里长出霉斑的社团徽章。嬉闹声撞碎在玻璃窗上的瞬间,油墨印着的分数正从教务处打印机里吐着热气。
初夏的风把梧桐叶裹挟着掠过布告栏,鲜红榜单在暮色中猎猎作响。人群的喧闹声逐渐消散。凌宴如站在三楼连廊的阴影里,看着最后几个围观学生被寒风吹散,才慢吞吞走下螺旋楼梯。
他向来厌恶这种群体性的情绪狂欢。每当榜单更新,总有人欣喜若狂或痛哭流涕,仿佛那些猩红的数字能决定人生轨迹。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栏杆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嗤笑。
"年级第一连看榜都要挑没人的时候?怎么,是不喜欢热闹吗?"一声冷笑在寂静的楼梯间格外突出。
景星灼斜倚在楼梯转角,灰色连帽卫衣松垮垮罩着校服,看不清什么表情,耳骨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两指夹着刚揭下的成绩单,纸页被揉出细密的褶皱,第二名三个字在阴影里蜷缩成刺目的红。
凌宴如的睫毛颤了颤。黑色高领毛衣裹着纤瘦脖颈,外面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整个人像株浸在墨汁里的水仙。"让让。"他伸手去够榜单边缘,腕骨擦过对方衣袖时闻到淡淡的佛手柑香——这人居然把学生会办公室的香薰偷出来了?真令人不可思议。
"呵,就差0.5分。"景星灼忽然用成绩单挡住他去路,纸页在风里簌簌作响,"难道作文少写个句号扣的卷面分?"他倾身近,几乎蹭到他鼻尖,眼神中闪着明晃晃的不甘,"下次模考,我一定会赢过你!等着吧!"
凌宴如终于抬眼。眸光冷冷清清,不带一丝温度,像化学实验室里泡着冰块的烧杯。"说完了?"他抽出被压住的书包带,蓝白色校服袖口露出半截医用腕带,后面似乎还有个白镯?"下个月有物理竞赛。"
转身时发梢扫过少年泛红的耳尖,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中间。景星灼突然抓住他背包上的毛绒挂件——那只蠢得要命的企鹅公仔正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喂。"他的声音闷在围巾里,"体育竞赛的1000米,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差距!当然,还有物理竞赛……"说着还恶狠狠的用指尖戳了戳凌宴如的肩膀。
凛冽的风卷走后半句威胁。凌宴如望着天边火烧云,突然想起上周路过篮球场时,这人投进三分球后对着自己座位比划的嚣张手势,笑的如此狂放不羁。黄昏的光晕染开少年通红的耳廓,他低头藏住嘴角弧度,任由企鹅尾巴扫过对方手背。
"景同学。"教导主任的怒吼穿透暮色,"又在威胁凌同学?全校都知道你们俩总是针锋相对,作为学生代表,懂不懂怎么叫互相关爱?!"
攥着挂件的手如触电般松开。凌宴如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起医用腕带下的疤痕。暮色吞没了少年冲锋衣上的一抹暗色残影,唯有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随风飘落脚边,
第二名后面跟着力透纸背的"凌宴如"三个字。真没想到这人居然对他仇恨到这个地步,凌宴如无所谓冷哼一声,眨眼间消失在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