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三点十分,景星灼用圆珠笔戳着作业本,墨水在纸面晕开一朵蓝色的花。班主任老陈的声音突然穿透蝉鸣:"景星灼!你看看你,最近过于浮躁!身为同学们的榜样不仅没有起到带头作用,还挑衅同学啊?!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挑衅凌同学了?主任为这事专门找我——"
粉笔头精准砸中他的课桌,在铁质笔盒上弹出一道白痕。凌宴如的背影像一株挺拔的竹子,正在黑板前写数学大题,粉笔与黑板接触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放学铃刚响,景星灼就踹开椅子。夕阳把凌宴如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跨不过去的坎。"第一名很得意?"他揪住对方雪白的校服领口,"看我被训话的时候,心里在偷笑吧?" “景星灼你别太过分!明明是你一直对凌宴如抱有敌意!”“就是,我们同学间应该互相帮助啊。”其他同学愤愤不平,纷纷为凌宴如撑腰。
南风冲过来掰他手指:"景星灼你冷静点!学神刚才还跟老师说昨天的事和你没关系,是他自己......"凌宴如突然抬眼,清冷的眸光像淬了冰:"让他说。"
这件事传到老陈耳朵里时,窗外的木芙蓉已经谢了大半。夏季运动会报名表发下来那天,景星灼盯着"两人三足"项目搭档栏里凌宴如的名字,钢笔尖差点戳破纸页。
六月的操场弥漫着栀子花香,红色绑带将两人的脚踝紧紧缠绕。景星灼能感觉到凌宴如小腿肌肉的紧绷,像张拉到极致的弓。"预备——"随着发令枪响,他故意迈错步子,听见身侧传来压抑的闷哼。
凌宴如摔倒的瞬间像慢镜头。护膝擦过粗粝的跑道,血珠从擦伤的膝盖渗出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景星灼蹲下身时,看见对方苍白的唇色和攥紧的拳头,和下意识护住他的动作,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凌宴如蹲在花坛边给流浪猫包扎伤口的模样。连忙询问道:“哎!你没事吧?”后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
医务室飘着淡淡的碘伏味道。校医给伤口消毒时,凌宴如的睫毛颤了颤,景星灼才发现他左眼尾有颗浅褐色的泪痣。"疼就说啊。"他别过头,盯着铁架床上褪色的蓝格子床单。"总摆出这副清高样子给谁看?"“没有,谢谢你送我来医务室。”
回应他的是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凌宴如竟在写物理作业,纱布下的膝盖还渗着血丝。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景星灼突然注意到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摇摇欲坠地挂挂着。
"从今天起,你负责送凌宴如同学回家。"班主任把书包拍在景星灼桌上时,粉笔灰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运动鞋上,"直到他腿伤痊愈为止。"“哦。”景星灼闷闷不乐的答应,脸上写满了不愿意。“怎么?你故意使坏绊倒他,难道不愿意对他负责?他不清楚原因,我可是清清楚楚。”“没有老师,我愿意。”
梧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碎裂声。景星灼推着自行车,后座的凌宴如抱着两人书包,受伤的腿小心地曲着。路过便利店时,景星灼突然刹住车,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喂,吃不吃冰淇淋?"
暖黄灯光下,凌宴如撕开雪糕包装纸的手指修长白皙,虎口处有道陈年疤痕。景星灼盯着那道疤,听见自己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小时候被开水烫的。"凌宴如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飘落的合欢花,"你那天揪我衣领时,碰到这里了。"
暮色渐浓,两个影子在路灯下渐渐拉长。景星灼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数学卷子,最后两道大题还空着。他想起凌宴如摔伤时护住他后脑勺的手,想起医务室里那声几不可闻的"谢谢",喉头突然发紧。
车铃叮当惊起一群白鸽,少年们的影子在夕阳里终于重叠成完整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