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消散前的笑声还粘在钟楼铜锈上,艾琳娜已经踩着露水走向瘴气裂缝。
晨光将她的影子拉成细长十字,修道袍下摆扫过之处,焦黑土地上突然钻出嫩白菌丝——这是三百年来第一株在诅咒之地发芽的生命。
裂缝深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
艾琳娜握紧那截断裂的恶魔羽刺,尖端突然生长出血管般的金丝,与她掌心的灼痕连成发光脉络。
当第一滴血珠顺着金丝渗入裂缝,地底猛然伸出无数由《圣经》残页拼凑的巨手。
艾琳娜果然来了。
艾琳娜翻身躲过拍击,发梢被劲风削断的瞬间,她看清纸页间蠕动的竟是被吞食的历代神父面孔。
这些肿胀的脸孔齐声背诵《启示录》,每念一句,就有新的地狱门在天空睁开。
羽刺突然自主飞向裂缝。艾琳娜追赶时踏入时空乱流,靴底沾到的血泥里浮现出边伯贤被囚禁的画面:十八世纪的女巫审判庭,他被铁处女刺穿胸膛,银发上沾满处刑人吐的唾沫;
二战时期的集中营,他用翅膀为濒死的孩童遮挡毒气,自己后背被烧出森森白骨。
艾琳娜原来你一直在……
艾琳娜的眼泪滴在羽刺上,金属突然融化重组,变成刻满天使语的短剑。
剑柄浮现的幻象中,边伯贤正在硫磺湖底雕刻她的大理石像,岩浆在他指尖凝固成永不凋零的白玫瑰。
裂缝核心是个由忏悔室改造的子宫。
艾琳娜看见脐带连接着四十代村长的亡魂,他们头顶悬浮着被污染的圣体光。
最深处传来胎动般的心跳,镶满眼球的祭坛上,初代神父的干尸正抱着圣安格尼丝之杯哺乳——杯中的脑组织已膨胀成畸形胎儿。
"Ecce homo(看这个人)"
干尸的颌骨咔嗒作响,杯中胎儿睁开没有眼皮的眼睛。
艾琳娜的短剑突然重若千钧,剑身映出她前世的倒影:穿着朴素的自己正用同一把剑刺穿边伯贤的翅膀,而剑柄处刻着希伯来文"爱是最短的诅咒"。
胎儿发出超声波般的尖叫。
艾琳娜耳孔流血,却在此刻听清了历代亡魂的呓语——那些被献祭者临终前念的不是祷文,而是情人间最普通的告别。
短剑突然轻如羽毛,她划破手腕,将血抹在剑身的天使语上。
艾琳娜以沙哈尔之星的名义!
从未学过的古语自动涌出喉咙。
短剑爆发的光芒中,艾琳娜看见边伯贤站在光暗交界处,残破羽翼正蜕变成燃烧的光翼。
他伸手握住她持剑的手,三百年来第一次呼唤她真正的名字
边伯贤以琳,我的晨星。
剑锋刺入胎儿额头的瞬间,时空开始坍缩。
艾琳娜在强光中目睹了黑松村所有罪恶的逆转:纳粹士兵的子弹退回枪膛,女巫的火刑架绽放蔷薇,被献祭的少女们倒退着从棺材里爬出,笑着跑回各自的人生。
当最后一丝瘴气被晨光蒸发时,艾琳娜在教堂废墟里发现了边伯贤的羽毛笔。
笔尖沾着未干的血,在泛黄的《圣经》扉页写着:
“第七次圣战结束时,晨星天使自愿堕入地狱裂缝。他的审判书上只有一行字:‘我愿用永恒的黑夜,换她每一次转世都能活在光里。’”
医疗队的鸣笛声从远方传来。
艾琳娜将羽毛笔别在发间,抱起那本会自动书写文字的《圣经》。
在她转身离去的身后,焦土中钻出第一枝沾着露水的白玫瑰,花瓣上滚动着硫磺味的露珠,像极了恶魔带笑的眼泪。
风掠过空荡荡的村庄,把铜钟最后的余震送往云端。
某个不可见的维度里,有双残破的光翼轻轻拂过少女的背影,羽尖扫落的星尘在她脚下开成绵延无尽的花路。
纠缠艾琳娜许久的恶魔已然消失,可走在花路中的她却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不对劲,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她的头颅越发剧痛,她的脚步越发沉重,离所谓的村口越近,她的身体就一直在敲响警钟。
艾琳娜嗬……嗬……嗬
胸腔处仿佛被千斤压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剧痛带动着心跳加速,头脑运转,她只觉得处处诡异,周身疼痛。
艾琳娜!!
在胸口和手心传来灼烧的剧痛刺激下,她终于想起了,这根本就不是她所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