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细雨绵延的清晨。
谢昭站在义庄檐下,雨水顺着青瓦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白绫覆住的左眼隐隐作痛,这几日判官目消耗过度,连带着旧伤也发作起来。
“大人,您要的东西。”夏樵小跑着递来一把油纸伞,伞面泛着陈旧的黄,“李仵作说,这把伞是从上个月那具河漂子手里硬掰下来的……”
谢昭撑开伞,霉味混着某种腥气扑面而来。伞骨触手冰凉,仔细看去,竟不是竹制,而是某种泛青的细骨。十二根伞骨末端,各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
“人骨伞。”燕无咎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到的,手里拎着个酒葫芦,青衣被雨打湿了大半,“用横死之人的胫骨制成,怨气锁在伞里,雨天撑开就能见鬼。”
谢昭皱眉:“你怎么在这?”
燕无咎晃了晃葫芦:“买酒路过。”见谢昭不信,他又笑着补充,“好吧,我听说城南护城河漂上来第七具尸体——每具尸体手里都攥着伞骨,有趣得很。”
夏樵缩了缩脖子:“燕、燕大侠,您别吓我……”
“吓你?”燕无咎突然凑近少年,眼尾疤痕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狰狞,“最吓人的是,那些死者……”他压低声音,“撑伞走夜路时,都听见有人问——”
“**要搭伞吗?**”
夏樵“嗷”地一嗓子窜到谢昭身后。谢昭懒得理他们,径直走向义庄内室。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排列在青石板上,每具的右手都诡异地呈抓握状。
掀开第一具尸体的白布,谢昭瞳孔微缩——死者是个年轻书生,全身无伤,唯有天灵盖上有五个细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刺入。更诡异的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死前看到了极快乐的事。
“第二具。”燕无咎不知何时蹲到了旁边,掀开另一具尸布,“绣娘,同样表情。”
谢昭依次检查,七具尸体无一例外带着幸福的笑容,唯有天灵盖上的孔洞昭示着非正常死亡。他的判官目突然刺痛,白绫下闪过一道血光——
尸体周围浮现出淡灰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有伞影晃动。
“怨气留影。”谢昭低声道,“他们死前确实撑过伞。”
燕无咎用酒葫芦轻敲掌心:“问题来了,伞呢?”
话音刚落,义庄外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三人同时回头。
原本靠墙放着的骨伞,此刻竟自己撑开了。伞面缓缓旋转,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地上汇成一行血字:
**“今夜子时,西市牌楼,搭伞送君一程。”**
夏樵牙齿打颤:“大大大人!伞、伞骨在动!”
谢昭凝神看去,十二根人骨伞骨正在微妙地调整角度,最终指向西北方向——那里是西市,全城夜禁后唯一还有灯火的地方。
燕无咎突然笑了。他伸手握住伞柄,骨伞剧烈震颤起来,却挣脱不开。
“有意思。”他转向谢昭,眼底闪着危险的光,“今晚要赴约吗?小郎君。”
谢昭的白绫被风吹起一角,露出底下猩红的判官目: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