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破碎的脸扭曲蠕动着，碎肉间的缝隙里渗出黑血。谢昭的判官目刺痛不已，视野中的血色愈发浓重——他看清了，那些碎尸拼凑的纹路，竟与提灯人传承的符文一模一样。
“你不是师尊。”谢昭铁尺横握，嗓音冷得像冰，“你是什么东西？”
碎尸脸的笑声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哭：“我？我就是千灯宴本身啊……”
它的身体突然裂开，黑袍下涌出密密麻麻的鎏金镯子，如毒蛇般朝谢昭缠来。燕无咎的青铜灯暴起青光，灯壁上的百鬼浮雕竟脱离灯体，化作实体鬼影扑向敌人。
“小心！”燕无咎一把拽过谢昭，“别被那些镯子碰到——它们会吸干你的魂魄！”
谢昭侧身闪避，铁尺斩断几只飞来的金镯。断裂的镯子里喷出黑雾，隐约可见新娘们痛苦的面容。他的判官目突然捕捉到关键——所有金镯内侧的刻字都在发光，串联起来竟是一道完整的咒文。
“燕无咎！”谢昭厉声道，“烧了那些字！”
燕无咎闻言，青铜灯猛地倒扣，灯芯青火如瀑布倾泻。火焰舔舐过金镯上的刻字，碎尸脸顿时发出惨叫，身体像蜡一般融化。
“你们……竟敢……”它的声音支离破碎，“千灯宴……必须完成……”
灵堂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血色的深渊。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抓住谢昭的脚踝往下拖。燕无咎的青铜灯急转而下，斩断那些鬼手，但更多的胳膊又涌了上来。
碎尸脸趁机扑向谢昭，腐烂的手指直取他的判官目：“把你的眼睛……给我！”
千钧一发之际，谢昭做了一件燕无咎都没想到的事——
他主动扯开了左眼的封印。
判官目完全睁开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猩红的光以谢昭为中心爆发，所过之处，金镯粉碎、血海蒸发。碎尸脸在红光中惨叫，身体像被无数刀刃切割，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
整个灵堂开始崩塌。
燕无咎抓住摇摇欲坠的谢昭，青铜灯撑起最后的光幕护住两人。在彻底坠入黑暗前，谢昭隐约听见无数亡魂的叹息——
“谢谢……”
***
谢昭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躺在平安客栈的床上，左眼重新覆着白绫，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幻觉。但枕边放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灯芯已灭，灯壁上残留着焦黑的指痕。
房门被推开，燕无咎拎着酒壶走进来，衣领下的提灯人烙印若隐若现。
“醒了？”他随手抛来一物，“看看这个。”
谢昭接住，发现是半块烧焦的竹简。上面依稀可辨几行字：
**“千灯宴成，判官目归，则幽冥路开……”**
“有人在收集判官目。”燕无咎倚在窗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而你的眼睛，是最后一颗钥匙。”
谢昭握紧竹简，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燕无咎沉默片刻，仰头灌了一口酒。
“因为……”他轻笑一声，眼尾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我欠你一条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