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契（下）

判官内殿的火焰吞噬青砖的刹那，谢昭的右眼彻底失明。

黑色血泪在脸颊凝固成面具般的硬壳，透过左眼仅剩的视野，他看到燃烧的梁柱间垂下无数梦丝——每根丝线末端都吊着个蚕茧般的黑绸人形。尘不到拽着他撞向殿门，那扇看似朽坏的木门却纹丝不动。

"用同心契！"尘不到烧焦的手突然插入自己心口，挖出团跳动的青光，"感应燕无咎的位置！"

谢昭下意识接住那团光，掌心传来的脉动竟与自己的心跳完全同步。青光中浮现出模糊画面：燕无咎被锁链悬挂在虚空，贯穿心脏的青铜链正被某种力量缓缓抽出。随着链条离体，他胸口开始浮现出......

金色刀纹。

"原来如此。"尘不到咳出琥珀色碎块，"当年他把你的'悲悯'藏在了这里。"

整座内殿突然倾斜。少年燕无咎的影子化作黑绸洪流，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尘不到脖颈后的罗盘"咔"地裂开一道缝，指针死死卡在"死当"位置。

"听着。"他掰断罗盘边缘的青铜片塞给谢昭，"去现世那棵槐树下，把这块'死当令'插在......"

黑绸吞没了他的下半身。谢昭想要抓住他，指尖却穿透了正在虚化的躯体。尘不到最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插在你当年流泪的地方。"

***

现世的暴雨冲刷着古玩市场中央的槐树。

谢昭跪在盘虬的树根间，雨水在脸上冲出血色沟壑。手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发烫，指引着他摸向树干底部一道陈年疤痕——形似泪滴的凹槽正好与碎片吻合。

"叮。"

碎片嵌入的瞬间，槐树所有枝叶同时发出铜钱碰撞的脆响。树皮剥落处露出晶莹的内里，整棵树竟是空心水晶材质，内部封存着无数旋转的青铜钱币。

树根下的泥土突然塌陷，露出截森白骨手——那手中紧握的，正是半块绣着金色符文的黑绸。

谢昭刚触及黑绸，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远处公寓楼传来玻璃爆裂声，七户人家的窗口同时飘出梦丝，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茧。

茧壳破裂时，走出的竟是......

少年时的自己。

右眼覆着黑绸的"谢昭"赤足踏过雨洼，每一步都让周围的草木枯萎。他停在槐树前，用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嗓音说：

"师兄，你违规了三次。"

"第一次是私改同心契。"

"第二次是藏起悲悯之力。"

"第三次......"

黑绸突然自动解开，露出那只没有瞳孔的右眼——里面蠕动的黑影渐渐凝成燕无咎痛苦的面容。

"......是把噩梦本源封进同门体内。"

水晶槐树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中，谢昭看到每个铜钱内部都封印着记忆碎片：全是燕无咎独自承受痛苦的场景。

最中央那枚铜钱突然射入谢昭左眼。剧痛中，最后的记忆封印解除——

**[终极真相]**

**暴雨夜的槐树下，是自己主动将黑影注入燕无咎心口。而对方明知是陷阱，仍笑着说了句："幸好......你留了半份悲悯。"**

少年"谢昭"的右眼突然流出黑色泪水。那些液体落地化作锁链，将真正的谢昭拖向噩梦深渊。千钧一发之际，水晶槐树的残桩里伸出只炭化的手——

燕无咎破碎的灵体从钱币中挣脱，用最后的力量抓住那截黑绸："这次......换我当容器。"

黑绸裹住他的瞬间，谢昭左眼的虹膜刀纹突然离体，在空中与燕无咎心口的金纹拼合成完整敕令：

**"同心同契，死生不计。"**

强光吞没了一切。等视野恢复时，谢昭发现自己站在公寓楼下。晨跑的老人诧异地看着跪在雨中的他："小伙子，你对着树哭什么？"

抬手摸脸，满掌泪水。

而槐树根部，一株铜钱草正破土而出。两片新叶上，依稀可见对称的刀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