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世界充斥着发霉的竹简气味。
谢昭跌坐在判官内殿的青砖地上,头顶悬垂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那些铃舌竟是缩小版的判官笔,随着摆动在空气中划出暗红色的敕令残影。
正前方的柏木案上,摊开着一册泛黄的《禁术录》,纸页间夹着根褪色的红绳——与尘不到腕间那根一模一样。
"你果然来了。"
少年音从梁上传来。谢昭抬头,看见十二三岁的燕无咎倒悬在房梁上,麻布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新鲜的炭化痕迹。最诡异的是他的影子——竟独立站在地面,正用没有五官的脸"注视"着谢昭。
"这是......"
"判官内殿的记忆回廊。"少年燕无咎翻身落地,影子立刻与他重合,"每当有人要想起不该想的事,就会被拖进来。"
他忽然抓起案上的红绳系在谢昭右腕。绳子刚打结,谢昭的视野就分裂成双重画面——左眼看到的是现实中的破败内殿,右眼却看到段被剪切的记忆:
**[记忆残影]**
**暴雨夜的槐树林,成年燕无咎抓着黑绸少年的衣襟怒吼:"你明知道剥离噩梦本源的后果!"而少年谢昭的右眼正不断渗出黑影......**
"别看那个。"少年燕无咎捂住谢昭的右眼,掌心传来的温度异常冰冷,"师父马上要来了。"
殿门"吱呀"开启,穿靛蓝道袍的尘不到手持戒尺迈进门槛。此刻的他还没有烧伤痕迹,但脖颈后的青铜罗盘已经存在。最令人不适的是他的行走方式——看似踩在地上,实际始终悬浮在影子之上三寸。
"今日授'同心契'。"年轻的尘不到用戒尺轻敲案几,惊飞几只藏在竹简间的纸人,"判官一脉最蠢的禁术。"
纸人们落地化作三个小人,分别代表他们师兄弟。其中"谢昭"纸人突然自燃,火势立刻蔓延到"燕无咎"身上。而"尘不到"纸人则抽出心口的一根竹丝,将两人的火焰引到自己身上。
"痛感互通,记忆分离。"尘不到冷笑,"发明这术法的人肯定被驴踢过脑子。"
少年燕无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炭化手臂上的裂痕渗出琥珀色液体。谢昭下意识去扶,却在触碰到的瞬间被拉入另一段记忆——
**[记忆闪回]**
**深夜的藏经阁,少年燕无咎正用炭化手指在《禁术录》上篡改文字。原版的"同心契"被涂黑,旁边批注:"若施术者自愿成为容器,可转嫁......"后面的字被血污遮盖。**
现实中的殿门突然被撞开。成年的尘不到踉跄跌入,浑身缠满梦丝编织的黑绸。他脖颈后的罗盘疯狂旋转,指针在"死当"与"赎回"间来回跳动。
"小师弟......"他呕出一口琥珀色液体,"你当年埋在槐树下的......根本不是噩梦本源......"
少年燕无咎的影子突然暴起,化作黑绸扑向尘不到。电光石火间,谢昭扯断腕间红绳,绳结断裂处迸发的金光将黑绸暂时逼退。
尘不到趁机将罗盘按在谢昭右眼上:"看清楚!你究竟封印了什么!"
罗盘指针突然刺入眼球——
**[真相闪现]**
**槐树下,少年谢昭捧着的不是黑影,而是一团金光。他将金光按入燕无咎心口时,有黑绸从自己右眼涌出,包裹了两人......**
记忆在此中断。谢昭的右眼突然流出黑色血泪,在地上腐蚀出"同心"二字。少年燕无咎惊恐地后退:"它要醒了......"
尘不到拽起谢昭冲向殿外:"快走!去挖开那棵......"
话未说完,整座内殿突然坍塌。所有竹简燃烧起来,火中浮现出万千个被黑绸包裹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