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一，林小夏感冒了。她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走进教室时，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盒感冒药和一张便签："一日三次，每次两粒。——M"
便签上的字迹工整干净，像是一排排整齐的士兵。林小夏环顾四周，陈默的座位空着，桌上摊开的《拜伦诗选》被风吹动，轻轻翻过几页。
"听说陈默请假了，"苏晴嚼着口香糖说，"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
林小夏握紧药盒，塑料包装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想起上周五放学时，陈默确实看起来不太对劲，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阴影。
"对了，"苏晴突然压低声音，"徐辰学长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说有事找你。"
林小夏的心跳突然加速，感冒带来的头痛似乎一下子减轻了许多："真的？什么时候？"
"就昨天，在图书馆遇到的。"苏晴挤眉弄眼，"他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林小夏没有回答，但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她小心地将感冒药放进书包夹层，像是藏起一个甜蜜的秘密。
中午休息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听说你感冒了？记得多喝水。文化节总结报告需要修改，方便的话放学后学生会办公室见。——徐辰"
林小夏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才意识到这是徐辰发来的信息。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的"，然后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写几个字。
下午的数学课，林小夏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老师在黑板上讲解的函数图像在她眼前变成一团模糊的线条，而她的思绪早已飘到了放学后的学生会办公室。徐辰找她真的是为了工作报告吗？还是有其他原因？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小夏对着教室窗户整理了好几次头发。她特意涂了一点唇膏，又喷了些香水，然后才抱着文件夹向学生会办公室走去。
走廊拐角处，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我..."林小夏抬头，看见陈默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一摞书。他的脸色比早上看起来更加憔悴，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来上学了？"林小夏有些尴尬地问。
陈默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件夹上："去交报告？"
"嗯，徐辰学长说要修改..."话一出口，林小夏就后悔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提起徐辰，好像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炫耀。
陈默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药。"林小夏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我...我得走了，约好了时间。"
陈默侧身让开路。擦肩而过时，林小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像是刚从医院回来。
学生会办公室里只有徐辰一个人。他坐在窗边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看见林小夏进来，他合上手中的文件，露出一个微笑。
"感觉好些了吗？"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林小夏小心翼翼地坐下，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好多了，谢谢学长关心。"
"报告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徐辰翻开她交的总结，"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他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列着几处修改意见。
林小夏凑近看时，闻到了徐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是雪松混合着柑橘的气息。她的脸颊微微发热，赶紧低头看修改意见。
"对了，"徐辰突然说，"下周六有个校际文艺交流会，每个学校派两名代表。我和部长商量后，想推荐你去。"
林小夏惊讶地抬头："我？可是我才加入文艺部不久..."
"你的'平凡之光'理念很有新意，"徐辰笑了笑，"而且..."他顿了顿，"我想和你一起去。"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小夏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徐辰合上文件夹，"对了，你认识陈默对吧？他是你们班的？"
林小夏愣了一下："嗯，怎么了？"
"没什么，"徐辰若有所思地说，"后勤部老师说他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做事极其认真负责。文化节那天的灯光效果就是他设计的。"
林小夏眨了眨眼。她完全不知道陈默参与了灯光设计，更不知道他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走出办公室时，天已经黑了。林小夏意外地发现陈默还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在等人。看见她出来，他快步走了过来。
"还在忙？"他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嗯，讨论了一下文艺交流会的事。"林小夏犹豫了一下，"你...在等我？"
陈默低下头："顺路。"他递过一个保温杯，"姜茶，对感冒好。"
林小夏接过杯子，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突然注意到陈默右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品划伤的。
"你的手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陈默迅速拉下袖口遮住伤痕："没什么，搬东西时划到了。"
他们沉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小夏小口啜饮着姜茶，甜中带辣的味道让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听说你设计了文化节的灯光？"她突然问道。
陈默的脚步顿了一下："只是...帮忙调试而已。"
"徐辰学长说效果很好。"
"是吗。"陈默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
路过一家花店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他拿着一小束白色的小雏菊出来："听说...花香能缓解头痛。"
林小夏接过花束，淡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突然想起上周在陈默的笔记本上看到的一句话："她像一朵小雏菊，不需要成为玫瑰也一样美丽。"
"谢谢。"她轻声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回到家，林小夏将小雏菊插进书桌上的玻璃杯里。她打开手机，发现徐辰又发来一条短信："交流会需要准备一个PPT，周末有空一起做吗？"
林小夏立刻回复"有空"，然后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她应该感到高兴的，徐辰学长明显对她有好感，这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当她抬头看见桌上那束小雏菊时，心里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一直没来上学。林小夏的课桌上每天都会出现新的东西：一包润喉糖，一本诗集，甚至还有一个手工制作的书签，上面画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便签永远只有简单的署名"M"，再无其他。
周五放学后，林小夏和徐辰约在图书馆做PPT。徐辰穿着深蓝色毛衣，头发微微湿润，像是刚洗过。他身上的香水味在密闭的阅览室里格外明显。
"这部分你来写吧，"徐辰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你的文笔比我好。"
林小夏接过电脑，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徐辰的指尖。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的心跳顿时加速。
"对了，"徐辰突然凑近，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这里应该加一张配图..."他的呼吸拂过林小夏的耳际，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们工作到图书馆闭馆。走出大门时，徐辰很自然地牵起了林小夏的手："周末见，交流会那天我来接你。"
林小夏点点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部。徐辰的手温暖干燥，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给她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回到家，林小夏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本精装的《星空摄影集》，扉页上写着："预祝交流会顺利。——M"
她突然想起陈默已经一周没来上学了。翻开通讯录，林小夏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陈默的电话号码。他们同班一年多，她从未想过要主动联系他。
交流会那天，徐辰如约来接她。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引来路人频频回头。林小夏则穿了一条新买的淡蓝色连衣裙，那是她特意为今天准备的。
"你今天很美。"徐辰微笑着说，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交流会在一所重点中学举行。林小夏紧张得手心出汗，但每当她看向徐辰时，他都会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他们的报告获得了热烈掌声，会后还有不少外校学生来请教"平凡之光"的理念。
"我就知道你会成功。"回程的车上，徐辰轻轻握住林小夏的手，"下周我们学校的新年晚会，你愿意做我的女伴吗？"
林小夏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置身梦境："愿意。"
车停在她家楼下时，徐辰倾身过来，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晚安，小夏。"
林小夏呆立在原地，看着徐辰的车远去，脸上的触感像火一样灼热。她机械地走上楼梯，却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陈默靠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憔悴，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
"陈默？"林小夏惊讶地喊道，"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好吗？"
陈默站直身体，目光落在她精心打扮的装扮上，又迅速移开："听说...交流会今天举行。"他递过礼物盒，"祝贺你。"
林小夏接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条银色的星星手链，做工精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太贵重了，"林小夏惊讶地说，"我不能收。"
"请收下吧。"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我...我要转学了。"
"什么？"林小夏瞪大眼睛，"为什么？什么时候？"
"父亲工作调动。"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下周就走。"
林小夏突然感到一阵窒息。她从未想过陈默会离开，就像她从未认真思考过他对自己的感情一样。
"这么突然..."她喃喃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链，"我们会想你的。"
陈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晚安，林小夏。"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林小夏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这是陈默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而不是客气疏远的"林同学"。
回到家，她将星星手链放在书桌上，旁边是已经枯萎的小雏菊。手机震动起来，是徐辰发来的信息："今天很开心，期待下周的晚会。"
林小夏回复了一个笑脸，然后打开抽屉，取出陈默给她的那本《给不起眼的星星》。她翻到最后，发现了一页之前没注意到的文字：
"有些星星看起来暗淡，不是因为它不够亮，而是因为它离你太远了。如果你愿意走近一点，你会发现它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夜空。——给L"
窗外，冬日的星空格外清澈。林小夏望着那些闪烁的光点，突然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为了即将离去的陈默，还是为了那些她从未真正注意过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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