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逃亡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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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大巴的空调坏在潍坊段，汗水顺着沈清越的脊椎往下淌。

许知夏靠在他肩上昏睡，右耳的助听器滑落，露出皮肤上长期佩戴压出的淡红印痕。沈清越用病历本扇风，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照片——十二岁的他站在天文台前，身旁穿白大褂的女人胸口别着"海德堡医学院"的徽章。

"水..."许知夏突然呢喃，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

沈清越拧开葡萄糖注射液，瓶口抵住她唇缝时，发现她颈后渗出冰凉的虚汗。血糖仪显示2.8mmol/L，他咬开胰岛素泵的备用导管，针头刺入她腰间软肉的瞬间，许知夏在梦中抽搐了一下。

"骗子。"她含糊地指控，"说好...私奔...却带注射器..."

大巴驶入隧道，黑暗吞没沈清越发红的眼眶。他摸到许知夏速写本上未干的颜料，在病历本空白处画了颗歪扭的星星，下面写着：

**「青岛第一海水浴场，今晚有荧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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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沙滩上的游客散去后，潮水开始发出幽蓝的光。

许知夏赤脚追逐浪花，每一步都在湿沙上留下短暂发亮的脚印。沈清越坐在礁石上调试收音机，杂音中传来青岛天文台的射电信号，21厘米波转化为单调的电子音。

"像不像宇宙的心跳？"她甩着湿漉漉的裤脚爬上礁石。

沈清越把收音机贴在她完好的左耳："这是氢原子在说话。"静电噪音中，他突然抓住她手腕，"你手在抖。"

许知夏的视野边缘泛起灰雾，但她笑着指向海面："看！荧光蓝藻多像仙女座星云——"话音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现在变成绿色的了。"

沈清越的钢笔在速写本上快速记录：「18:47，蓝色识别障碍扩展至绿色区」。最后一笔划破纸面，他抬头发现许知夏正用沾着荧光海水的指尖触碰他的眼镜。

"别动。"她轻声说，"镜片上沾了星尘。"

潮声忽然远去。沈清越尝到唇上海水的咸涩，才发现是自己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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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深夜的快捷酒店里，电视机播着无声的足球赛。

许知夏趴在床上涂鸦，沈清越正在浴室处理腰间的胰岛素泵针孔。当她第三次把同个颜色涂出边框时，浴室门突然打开，蒸腾水汽中，沈清越裸着上身走出来，腰间医用胶布泛着水光。

"哇哦。"许知夏吹了个走调的口哨，"优等生的腹肌是解方程练出来的？"

沈清越用毛巾抽她小腿："血糖。"

监测仪显示5.6mmol/L，但许知夏的指尖已经无法自己采血——下午在海边，她连试纸的颜色都分辨不清了。沈清越沉默地帮她扎手指，血珠涌出的瞬间，电视机突然有了声音：

"...英仙座流星雨将于凌晨达到峰值..."

许知夏的瞳孔微微扩大："沈清越，我们——"

"不行。"他撕开新的胰岛素泵贴片，"你现在的血糖波动——"

"就这一次。"她抓住他手腕，医用胶布蹭过他脉搏，"趁我还看得见流星。"

沈清越的备用机显示23:17。他扯过被子裹住许知夏，自己却转身走向书桌："先把这些做完。"摊开的习题册上，他用红笔圈出几十道题，"正确率超过80%就带你去。"

许知夏把铅笔咬出牙印："法西斯！"

但一小时后，当她真的解出那道空间向量题时，沈清越正在往背包里塞葡萄糖口服液和急救针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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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崂山顶的观星台荒废多年，铁栅栏上缠着褪色的警示带。

沈清越剪断锁链时，许知夏正用手机照明读告示牌："...2005年因经费不足关闭..."她的光束扫到沈清越突然僵直的背影，"怎么了？"

生锈的铁门内，一台老式射电望远镜静静矗立，镜筒上刻着「海德堡大学捐赠，2003」。沈清越的指尖抚过铭牌，灰尘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小的一行字：

**「纪念L.Q.Shen博士」**

许知夏的助听器捕捉到他陡然急促的呼吸。她刚要开口，天幕突然被流星划亮——第一颗英仙座火球拖着蓝绿色的尾焰坠向海平面。

"妈妈..."沈清越的声音轻得像梦呓，"这是她参与设计的最后一台设备。"

许知夏的视野里，流星变成模糊的色块。她摸索着握住沈清越的手，放在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位置："现在，它也是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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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返程大巴上，许知夏在颠簸中醒来，发现车窗结满冰花。

沈清越的羽绒服裹着她，自己只穿着单薄的毛衣，正用冻红的手指在平板上绘制曲线图。许知夏凑近看，发现是她的血糖波动与流星出现频率的对比图。

"严谨。"她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屏幕，"但这有什么科学依据？"

沈清越把暖宝宝塞进她袜子："没有。"他指向图表上某个峰值，"但这一刻，你的血糖和流星同时达到最高值。"

许知夏的视野已经无法对焦，但她准确摸到了沈清越的嘴唇。吻带着葡萄糖的甜味和血的铁锈气，她在换气的间隙呢喃："我看见了。"

"什么？"

"254万光年外的星光。"她的手指滑进他衣领，触到那个刻着德文的吊坠，"还有...你妈妈留给你的祝福。"

沈清越的平板滑落到座位下。图表最终定格在一道疯狂震荡的曲线上方，他手写的标注微微晕开：

**「变量：许知夏**

**观测结果：我的心跳永远追不上她的坠落速度」**

大巴驶入隧道，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许知夏手背。她假装没发现那是沈清越的眼泪，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装着胰岛素泵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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