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止符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渗进沈梦瑶的毛衣纤维时，袁一琦的睫毛在氧气面罩下颤动如垂死的蝶。心电监护仪的绿光爬过她手背的滞留针，在泛青的血管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慢性劳损引发应激性心肌炎。"主治医师的圆珠笔戳着CT片，"至少静养三个月。"沈梦瑶看见片子上心脏的轮廓，想起袁一琦总说那里住着只吞止痛药的兽。

病房电视循环播放着总选安可舞台的空镜头。粉丝的蓝色应援棒在观众席汇成海洋，却照不亮袁一琦床头的监护仪。沈梦瑶用湿棉签润湿她干裂的嘴唇，发现床头柜的果篮里藏着录音笔——某家媒体的LOGO在苹果缝隙间闪烁。

公司代表闯进来时带着两份解约协议。袁一琦的睫毛颤了颤，滞留针回血染红半截输液管。"双人合约终止，"西装男推了推眼镜，"单飞企划下周启动。"

沈梦瑶的指甲在解约书上掐出月牙痕。条款第七项用加粗字体写着："禁止任何形式的同台互动"。窗外的樱花被暴雨打落，黏在玻璃上像褪色的创可贴。

深夜的理疗室变成临时会议室。经纪人将数据报表摔在桌上："你们超话活跃度跌出前十了。"屏幕上的曲线图陡峭如悬崖，断点正是急诊室送医的时间。

袁一琦的轮椅碾过散落的镇痛贴，停在大厦落地窗前。楼底蹲守的站姐们正在交易最后一批双人周边，她看见自己的疤痕被印成星座贴纸，在雨伞间传递如货币。

更衣室储物柜清理截止日，沈梦瑶在袁一琦的柜底发现褪色的桃子创可贴。背面用荧光笔写着"谢谢"，墨迹被岁月漂成淡黄。隔壁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她数到第七下，袁一琦的轮椅仍卡在门槛处。

"我来。"沈梦瑶伸手的瞬间，闪光灯从通风口亮起。袁一琦猛然推开她，轮椅撞上防火栓发出巨响。警报声中，私生粉的手机屏亮着直播界面，弹幕刷过"过气CP卖惨"。

梅雨季节的舞蹈室镜子起雾，沈梦瑶独自练习新单曲。水汽凝结成珠滑落，在镜面划出蜿蜒的痕，像极了袁一琦背上的疤。蓝牙音箱突然播放《初恋》的伴奏，她转身看见轮椅碾过散落的薄荷糖纸。

"台本第101条，"袁一琦举起皱巴巴的企划书，"告别演唱会要笑。"她的膝盖搭着应援会最后的礼物——绣着双人名字的护腕，线头散乱如解不开的结。

月光爬上轮椅金属支架时，沈梦瑶在袁一琦的药盒里发现珍藏的舞台票根。2019年8月17日，她们的第一场双人公演，票面被碘伏染出咖啡色污渍。袁一琦的指尖划过座次编码，那里藏着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S&Y"。

樱花谢尽的清晨，沈梦瑶推着袁一琦穿过无人的剧场。追光灯扫过尘封的升降台，在轮椅扶手上投下十字光斑。她们在控制台找到当年的《青柠之夏》母带，荧幕里的少女正相视而笑，膝盖上贴着崭新的创可贴。

保安的手电筒光刺破黑暗时，袁一琦突然握住沈梦瑶的手。这是违约条款里的高危动作，掌心温度却真实得令人生疼。监控摄像头转动红眼的瞬间，她们在陈旧的舞台上跳完最后一支舞，轮椅碾碎满地薄荷糖纸，像踏过星河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