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瑶站在化妆镜前调整耳返时,指尖触到了锁骨处的旧疤。那道月牙形的痕迹被遮瑕膏掩去棱角,在舞台妆的珠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润泽。更衣室的排风扇卷来淡淡薄荷香,混着理疗药膏的苦涩,让她想起某个暴雨夜的消毒水气息。
"还有二十分钟。"执行导演敲了敲门框,电子钟的红光在镜面投下数字残影:20:17。这个时刻像枚生锈的图钉,将记忆钉在七年前初舞台的暴雨夜。沈梦瑶望着镜中倒影,看化妆师为袁一琦贴上最后一片肌效贴,淡紫色胶布沿着脊椎蜿蜒,遮住那道蜈蚣似的旧疤。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袁一琦的轮椅碾过散落的彩带,金属滚轮与地胶摩擦发出细碎的呜咽。沈梦瑶数着她转动轮椅的节奏,七次完整的圆周运动后恰好停在升降台边缘——这是她们在复健期摸索出的动线。
"要冰敷吗?"沈梦瑶晃了晃保温杯,碎冰在葡萄汁里叮当作响。这是袁一琦在选拔赛期间最爱的饮品,如今混着止痛药的苦味。
袁一琦摇头时,耳坠在追光灯下划出破碎的银河。沈梦瑶看见她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紫藤纹身流淌,将舞台妆冲出道浅沟。这枝去年纹上的藤蔓缠绕着陈年旧伤,在暗处结出细小的花苞。
升降台启动的震动惊醒了沉睡的飞蛾。沈梦瑶伸手扶住轮椅扶手,金属的凉意渗入掌心。袁一琦的指尖划过她手腕内侧,在肌肤上留下转瞬即逝的薄荷香——是当年更衣室递糖时的味道。
当《锈蚀月光》的前奏撕裂黑暗时,台下蓝色应援棒汇成的海潮骤然沸腾。沈梦瑶的银色高跟鞋踩过袁一琦的轮椅轨迹,在镜面舞台烙下交错的弧光。她们隔着三米间距起舞,这是医疗团队划定的安全距离,却恰好复刻了初舞台的经典走位。
袁一琦推开扶手的瞬间,沈梦瑶看见她后背的肌效贴被汗水浸透。七年前威亚事故的重演,这次却成了精心设计的舞台效果。沈梦瑶的裙摆扫过对方颤抖的指尖,在副歌处接住那个设计好的踉跄。
"疼吗?"沈梦瑶借着旋转动作耳语,追光灯将她们的影子钉在镜墙上。袁一琦的呼吸扫过她耳后新贴的防水创可贴,那里还留着私生粉激光笔的灼痕。
台下爆发的尖叫声中,袁一琦突然扯开腰间的暗扣。紫色绸缎如褪去的蝉蜕滑落,露出后背完整的紫藤纹身——藤蔓缠绕着电子止痛贴的管线,在强光下流转着机械与血肉交融的冷光。
沈梦瑶的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疤痕,触感像摩挲老式唱片机的纹路。当她们完成最后一个对视动作时,袁一琦的轮椅恰好停在当年升降台故障的位置。暗红色幕布降下的刹那,沈梦瑶听见止痛贴报警器的嗡鸣,混着袁一琦压抑的喘息。
后台走廊的应急灯将药盒投射成巨大的阴影。沈梦瑶蹲在轮椅旁更换肌效贴,发现袁一琦的医疗手环显示着危险的心率数值。那些闪烁的红点像当年总选夜的应援棒,此刻却成了无声的控诉。
"值得吗?"沈梦瑶将薄荷糖塞进对方颤抖的掌心。褪色的糖纸印着便利店周年庆的logo,是她们在选拔赛期间常去的那家。
袁一琦的指尖在沈梦瑶锁骨旧疤上停留片刻,那里正渗出细密的汗珠。"你看台下,"她指向监控屏幕,"那些举着双色灯牌的孩子,像不像二十岁时的我们?"
转播画面里,少女们眼角的泪光折射着舞台余烬。沈梦瑶忽然看清某个灯牌上的字迹——"锈蚀的月光记得",正是她们昨夜修改的新歌词。
更衣室第三个储物柜的锁孔还粘着碘伏棉签的碎屑。沈梦瑶转动生锈的钥匙时,陈年的薄荷香扑面而来。二十七个褪色的创可贴盒整齐码在隔层,每个盒底都压着张舞台票根——从初舞台到告别演唱会,日期连成蜿蜒的疤痕。
袁一琦的轮椅碾过散落的彩带,停在那面见证过无数深夜加练的镜墙前。当《初恋》的旋律从老式录音机淌出时,理疗护膝的震动频率恰好契合了当年的舞步节拍。沈梦瑶的手搭上对方肩膀,隔着止痛贴感受到微弱却真实的心跳。
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将她们的影子浇铸成青铜雕像。沈梦瑶数着袁一琦睫毛上凝结的汗珠,发现仍是初遇时的十一颗。窗外的樱花正在凋谢,某个守候多年的站姐按下最后一次快门,将时光定格在镜中相触的指尖。
(本章正文共计1023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