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林鸢七走在密林中,夜烬的手臂渐渐发酸。
林鸢七不算重,但骨折的左腿不能受力,只能完全悬空,时间久了,夜烬的肩膀被压得生疼。他调整了下姿势,看向怀里的人:“能自己撑着点吗?”
林鸢七从善如流地抬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汗湿的衣领,动作顿了顿:“要不……歇会儿?”
“快到了。”夜烬头也不抬,目光盯着前方——根据树皮苔藓的生长方向,他们离有人烟的地方越来越近,空气中甚至能闻到一丝烟火气。
果然,又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的树林豁然开朗,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土路。路尽头炊烟袅袅,隐约能看到青灰色的屋顶,正是地图上标注过的“青溪镇”。
镇子入口有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守卫,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刀,正懒洋洋地盘查过往行人。看到夜烬抱着一个人走来,两人立刻警惕起来,伸手拦住了他们。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左边的守卫嗓门洪亮,目光在他们破烂的衣服上扫来扫去,带着明显的审视。
夜烬刚想开口,怀里的林鸢七突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抢先说道:“两位官爷,我们是外地来的读书人,路过此地时遭了山匪,同伴受了伤,想在镇上借住几日,养好了伤就走。”
他的声音温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配上苍白的脸色和被血浸透的裤腿,倒真有几分落魄书生的模样。
守卫的目光落在夜烬身上,见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冽,腰间还别着把短刀,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是你什么人?”
“家仆。”林鸢七答得自然,“性子木讷,只会些粗浅功夫,让官爷见笑了。”
夜烬配合地低下头,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守卫对视一眼,显然没完全相信,但也没再多问,只是挥了挥手:“进去吧,规矩点,别惹事。镇上就一家客栈,在北街口,你们去那儿吧。”
“多谢官爷。”林鸢七客气地应着,示意夜烬往里走。
踏入青溪镇的瞬间,夜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小镇,土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木屋,街上行人不多,大多穿着粗布衣裳,看到他们时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街边的小贩叫卖着粗粮饼和水酒,空气中混杂着粮食的香气和牲畜的味道,真实得不像幻境。
“别盯着人看。”林鸢七低声提醒,“我们现在是‘外乡人’,越普通越安全。”
夜烬收回目光,抱着他径直走向北街口。
客栈果然很破旧,招牌上“迎客来”三个字掉了一半,门帘上打满了补丁。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中年男人在擦桌子,看到他们进来,抬头打量了一眼。
“住店?”男人的声音沙哑,眼神浑浊。
“嗯,一间房,要能住人的。”夜烬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
男人放下抹布,指了指楼梯:“二楼最里面那间,就剩那间了。一天五十文,先付钱。”
夜烬从钱袋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男人掂量了一下,脸上才露出点笑意,丢过来一把铜钥匙:“楼上左转,自己去。要吃饭喊一声,只有糙米饭和咸菜。”
“再来两晚的饭。”夜烬接过钥匙,抱着林鸢七上了楼。
二楼的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桌子,窗户糊着纸,透进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但还算干净。
夜烬将林鸢七放在床上,松了口气,胳膊已经酸得快抬不起来了。
“先处理你的腿。”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桌上的冷茶,漱了漱口,“这里没有药,只能先固定一下。”
林鸢七点头,看着他从背包里翻出最后一卷绷带和几根树枝——这是他们穿越时空时唯一带出来的“现代物品”了。
夜烬拆开他的裤腿,伤口触目惊心:骨头错位得厉害,周围的皮肉已经红肿发炎。他深吸一口气,对林鸢七说:“会很疼,忍着点。”
林鸢七闭上眼,点了点头。
夜烬不再犹豫,双手按住他的膝盖和脚踝,猛地一用力。
“呃!”林鸢七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好了。”夜烬迅速用树枝固定住他的腿,缠上绷带,动作干净利落,“暂时不能动,等找到药材再说。”
林鸢七喘了半天才缓过来,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点惊讶:“你还会这个?”
“副本里学的。”夜烬随口答道,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一点纸,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街上很平静,没什么异常,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们。
“别太紧张。”林鸢七靠在床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影阁的人刚被解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动静。倒是这个镇子……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太‘正常’了。”林鸢七的目光扫过房间,“刚才进来时我注意到,镇上的人虽然好奇,但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贪婪,就像……早就习惯了外乡人。”他顿了顿,“而且守卫盘查得很松,不像是在追查什么。”
夜烬皱眉。林鸢七说得对,一个边境小镇,按理说应该对陌生人格外警惕,尤其是在“异宝”传闻沸沸扬扬的情况下。
“或许……他们不知道异宝的事?”
“不可能。”林鸢七摇头,“影阁的人能追到这里,说明青溪镇是通往皇陵的必经之路,镇上的人没理由不知道。”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客栈老板的声音,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语气很恭敬。
夜烬和林鸢七对视一眼,同时噤声。
夜烬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再次掀开一点纸——客栈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人,腰间挂着块玉佩,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但眼神却很锐利,正和老板说着什么,手指时不时指向二楼的方向。
“是苏家的人。”林鸢七的声音压得极低,银饰在手腕上微微发烫,“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和密林里那个窥视者一样。”
夜烬的眼神冷了下来。果然,他们刚到镇上就被盯上了。
楼下的男人似乎说了句“知道了”,转身离开了客栈。老板送他走后,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眼神变得复杂。
“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夜烬放下窗纸,转身看向林鸢七,“你先休息,我去打听下药材和离开的路。”
林鸢七点头:“小心点,别暴露身份。”
夜烬嗯了一声,拿起短刀别在腰间,推门走了出去。
下楼时,老板正坐在柜台后算账,看到他下来,抬起头:“要出去?”
“嗯,买点东西。”夜烬淡淡应道。
“镇上就一家药铺,在南街口,姓李的老大夫开的,就是药贵点。”老板像是随口提起,“对了,刚才那位是苏府的管事,来问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我说没看到,你们……”
“我们只是普通的外乡人。”夜烬打断他的话,语气没什么起伏,“不会给客栈添麻烦。”
老板笑了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算账。
夜烬没再多说,推开门走进了镇街。
阳光正好,街上的行人多了些,孩子们在路边追逐打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但夜烬知道,这片祥和之下,藏着无数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外乡人”。
他握紧了腰间的短刀,一步步走向南街口。青溪镇的迷雾,才刚刚开始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