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爱

程远第一次见到林夏是在小区的儿童游乐区。那天傍晚，他刚搬进这个小区不到一周，正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里散步熟悉环境。夕阳的余晖洒在滑梯和秋千上，给所有景物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马尾，正弯腰帮一个小女孩系鞋带。从程远的角度，能看到她低头时露出的后颈，白皙的皮肤上散落着几缕碎发，在夕阳下几乎透明。

"小雨，慢点跑！"她的声音清亮温柔，带着笑意。

小女孩——大概四五岁的样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向秋千，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欢快地跳跃。林夏直起身，目光追随着女儿，嘴角挂着宠溺的微笑。那一刻，程远感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假装看手机，实际上余光一直追随着林夏的身影。她走到秋千旁，轻轻推着小女孩，时不时低头说些什么，引得孩子咯咯直笑。程远注意到她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小的纹路，左脸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你是新搬来的吧？"

一个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程远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超市购物袋。

"啊，是的，上周刚搬来。"程远迅速调整表情，露出礼貌的微笑。

"我是周明，住3栋502。"男人友好地伸出手，"看你在这站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打个招呼。这个小区的邻居都很友好。"

程远与他握手，报上自己的名字和门牌号，同时注意到周明的目光越过他，落在秋千旁的母女身上。

"那是我妻子林夏和女儿小雨。"周明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要不要过去认识一下？"

程远感到一阵莫名的抗拒，但很快压了下去。"好啊。"他说，跟着周明朝秋千走去。

林夏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丈夫带着一个陌生人走近，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即露出礼貌的微笑。程远注意到她的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

"这是程远，新搬来4栋的邻居。"周明介绍道。

"你好。"林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那个简单的动作让程远喉咙发紧。

"妈妈，推高一点！"小雨在秋千上喊道，打断了短暂的沉默。

"小心点，别太高。"林夏转身继续推秋千，程远得以近距离观察她的侧脸——挺直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阳光下几乎透明的耳廓。

"你们搬来多久了？"程远问周明，强迫自己把目光从林夏身上移开。

"五年多了，小雨就是在这里出生的。"周明笑着回答，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女，"这个小区的环境很适合家庭。"

程远点点头，突然感到一种尖锐的嫉妒刺入胸口。周明拥有的一切——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幸福的家庭——正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望却从未拥有的。

"程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林夏突然转过头问道。

"IT行业，做软件开发的。"程远回答，注意到林夏听到这个回答时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真巧，我也是做IT的。"周明笑着说，"不过我是做网络安全的。你在哪家公司？"

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程远机械地回答着问题，心思却全在林夏身上。她偶尔插话，声音像清泉一样流入程远的耳朵。当小雨从秋千上跳下来，扑进林夏怀里时，程远看到林夏自然地蹲下身，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掉她裤子上的灰尘。那个充满母爱的动作让程远的心脏再次紧缩。

天色渐暗，周明提议改天再聊，一家人向程远道别。程远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周明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雨，林夏走在他们身边，时不时低头对女儿说些什么。

程远回到家，站在窗前，恰好能看到对面楼林夏家的阳台。灯亮着，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他打开窗户，夏夜的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吹进来。程远点燃一支烟，目光锁定在对面亮着灯的窗户上，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接下来的几周，程远刻意制造与林夏一家的偶遇。早晨在电梯里"偶遇"周明，周末在超市"偶遇"林夏和小雨，傍晚在小区花园"偶遇"全家散步。每次相遇，他都表现得彬彬有礼，逐渐融入了他们的社交圈。

周明是个热情开朗的人，很快就把程远当成了朋友，甚至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程远第一次踏入林夏的家门时，感到一阵眩晕——这里充满生活的气息，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照片，沙发上散落着小雨的玩具，餐桌上摆着林夏亲手做的饭菜。

"程远，尝尝这个，林夏的拿手菜。"周明热情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程远碗里。

林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听他瞎说，就是家常菜。"

程远尝了一口，味道确实很好，但他更在意的是林夏期待的眼神。"很好吃。"他真诚地说，看到林夏脸上绽放的笑容，心跳加速。

那晚回家后，程远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林夏的一颦一笑。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地爱上了这个女人——一个有丈夫有孩子的女人。这个认知让他既痛苦又兴奋。

他开始更频繁地观察林夏。通过窗户，他能看到林夏每天早晨送小雨去幼儿园，然后自己去上班；傍晚接孩子回家，做饭，等周明回来。有时周明加班，林夏会独自带着小雨在小区散步。程远发现她喜欢穿淡色的衣服，走路时习惯把头发别在耳后，笑的时候会先抿一下嘴唇。

程远的工作允许他远程办公，这给了他更多观察林夏的机会。他记录下她的作息时间，常去的超市，喜欢的咖啡店。他甚至偷偷跟踪过林夏几次，看她上班的路上在哪个报刊亭买杂志，午休时喜欢去哪家餐厅。

这种病态的迷恋日益加深。程远开始幻想如果周明不存在会怎样。如果林夏是他的妻子，小雨是他的女儿，那个温馨的家是他的家...这些想法像毒药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七月中旬的一个雨夜，程远的机会来了。他在小区门口遇到了独自回家的林夏——周明出差了，小雨被送到外婆家过周末。

"没带伞？"程远假装刚巧路过，实际上他已经跟在林夏身后走了两个街区。

林夏惊讶地转头，头发和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程远？你怎么..."

"我刚从便利店回来。"程远举起手中的塑料袋作为证明，"我送你回去吧，雨太大了。"

林夏犹豫了一下，但一阵突然加大的雨势让她点了点头。程远撑开伞，刻意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但雨水还是让他们不得不靠得比平时近。他能闻到林夏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周明不在家？"程远明知故问。

"嗯，出差了，明天才回来。"林夏回答，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他们走到楼下，林夏道谢后匆匆进入电梯。程远站在雨中，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上升，停在5楼。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形成。

第二天，程远早早起床，通过窗户观察对面的动静。周明应该上午就会回来。十点左右，他看到林夏出门去买菜——这是她的固定习惯，每周六上午去菜市场。

程远迅速行动。他下楼，正好遇到刚回来的周明。

"周明！出差回来了？"程远装作惊喜的样子。

"是啊，刚下飞机。"周明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精神不错，"林夏不在家？"

"我刚刚看到她去菜市场了。"程远说，"要不要先去我家坐坐？我刚煮了咖啡。"

周明看了看表，点头同意了。程远的心跳如鼓，但表面保持着平静。他把周明带到自己家，倒了两杯咖啡。

"这次出差顺利吗？"程远问，同时不动声色地把阳台门打开了一条缝——那里正对着林夏家的阳台。

"还不错，就是有点累。"周明喝了口咖啡，"小雨呢？"

"听林夏说在外婆家。"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程远注意到周明的手机响了。是林夏打来的，问他在哪里。

"我在程远家，马上回去。"周明挂断电话，站起身，"林夏回来了，我得回去了。谢谢你的咖啡。"

"我送你。"程远说，跟着周明走到门口。

就在周明转身道别的一瞬间，程远抓起门边的铁制摆件，用尽全力砸向周明的后脑。周明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下了，鲜血很快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程远冷静地检查了周明的脉搏——已经停止了。他迅速行动起来：戴上手套，把周明的尸体拖到阳台上。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很近，阳台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间隔。程远用力把周明的尸体抛向自家阳台对面的林夏家阳台。

尸体落在林夏家的阳台栏杆上，然后翻了过去，重重地摔在阳台地面上。程远从自己的阳台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幕。他迅速清理了自己家的血迹，然后把周明的手机和钱包也扔到了对面阳台。

做完这一切，程远深吸一口气，拨打了110。

"我要报警，我好像看到有人从对面楼的阳台摔下来了！"他装出惊慌的声音。

警察和救护车很快赶到。程远作为目击者和周明的"朋友"，自然成为了关键证人。他向警察描述了自己"看到"的情景：周明站在阳台上打电话，不小心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林夏崩溃了。她无法相信丈夫就这样离开了她。程远以朋友的身份全程陪伴，帮忙处理各种后事，安慰哭泣的小雨，甚至让林夏和小雨暂时住在他家——因为案发现场需要封锁调查。

警方最初对这场"意外"有所怀疑，但所有证据都支持程远的说法。周明的确是从自家阳台坠落身亡，手机记录显示他确实在阳台上打过电话。阳台栏杆上发现了周明的指纹，没有打斗痕迹。最终，案件被定性为意外事故。

葬礼过后，程远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林夏生活中。他帮忙修理家里坏掉的水管，接送小雨上下学，甚至开始定期带食物去林夏家。林夏沉浸在悲痛中，对程远的帮助既感激又依赖。

一个月后，程远向林夏表白。

"我知道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握住林夏的手，声音充满感情，"但我不能继续隐藏自己的感情了。我爱你，林夏。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了你。"

林夏震惊地抽回手，"程远，我...我才刚失去周明，而且..."

"我理解，"程远急忙说，"我不期待你现在回应我的感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小雨可以照顾你，给你一个家。"

林夏的眼神复杂，但程远看到了其中的犹豫和脆弱。这正是他想要的。

接下来的日子，程远逐步渗透进林夏的生活。他开始留宿在林夏家，以照顾她们母女为由。起初睡在沙发，后来"因为小雨做噩梦"而睡在主卧的地板上，最后自然而然地爬上了林夏的床。

林夏没有拒绝。她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应对着日常生活。程远知道她还没有从失去周明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而这正是他控制她的最佳时机。

"妈妈，我不喜欢程叔叔住在我们家。"一天晚上，程远偷听到小雨对林夏说。

"嘘，别这么说。"林夏疲惫地回答，"程叔叔对我们很好，他在帮助我们。"

"但我想爸爸..."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

程远握紧了拳头，但没有进去。他有的是时间让这个小女孩接受他。

两个月后，程远正式搬进了林夏家。他辞退了自己的公寓，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过来。林夏没有反对，甚至帮他整理了衣柜。表面上，他们就像一个正常的家庭——程远上班，林夏照顾家庭，小雨去幼儿园。邻居们都说林夏很幸运，在悲剧后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依靠。

但关起门来，情况截然不同。程远开始控制林夏的生活——检查她的手机，限制她外出，甚至不让她单独见朋友。当林夏抗议时，程远会变得异常温柔，用"我只是担心你"、"我想保护你"这样的话来搪塞。

一天晚上，当小雨睡着后，程远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我知道是你。"林夏突然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程远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什么？"

"周明。我知道是你杀了他。"林夏直视着程远的眼睛，双手微微发抖但声音坚定。

程远合上书，慢慢站起来，走到林夏面前。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林夏没有躲开，但眼神冰冷。

"亲爱的，你太累了。"程远柔声说，"周明的死是个意外，你知道的。"

"不是意外。"林夏摇头，"你杀了他，然后伪装成意外。我查过了，阳台栏杆的高度对周明来说根本不可能意外翻越。而且..."她深吸一口气，"法医说周明后脑有伤，不像是坠落造成的。"

程远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他抓住林夏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你一直在调查？"他的声音变得危险。

"放开我！"林夏挣扎着。

程远反而抓得更紧，把林夏拉近自己。"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周明已经死了，现在我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有两个选择：接受这个事实，和我一起好好生活；或者..."他没有说完，但威胁意味明显。

林夏的眼中闪过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你会伤害小雨吗？"她低声问。

程远笑了，松开她的手腕，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我怎么会伤害小雨呢？她是你的女儿，现在也是我的女儿。只要你乖乖的，一切都会很好。"

林夏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程远以为她在哭，但当林夏抬起头时，他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在微笑。

"好吧，"林夏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明白了。"

从那天起，林夏表现得像个完美的伴侣。她不再提起周明，不再质疑程远的决定，甚至开始主动亲吻他，牵他的手。程远很满意，认为林夏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但他没有注意到，林夏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空洞，也没有发现她偷偷收集了哪些证据。他更不知道，林夏每晚等他和女儿睡着后，都会轻手轻脚地起床，在书房里写些什么。

程远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家庭。他拥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舒适的房子。但在这个表面平静的家庭里，暗流正在涌动。

而这一切，都始于那个夕阳下的秋千旁，一个不该有的凝视，和一颗扭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