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蝉鸣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榕城一中的教师办公室里，老旧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吹出的风都是热的。段沉把教案本卷成筒状，烦躁地拍打着自己的后颈。八月底的宁城，活像个蒸笼。

"段老师，新学期的课表。"

班主任李老师递过来一张纸，段沉接过来扫了一眼，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周四下午连上三节体育？这排课的怎么想的？"

"体谅一下嘛，王老师怀孕了，体育组就你和小张两个。"李老师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有个新老师要来，教语文的，校长说先安排在你旁边那个空位。"

段沉头也不抬："随便。"

"人家可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你别吓着新人。"李老师笑道，"听说长得特别俊，好几个学校抢着要呢。"

段沉嗤笑一声："教书又不是选美。"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段沉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身形修长。等他走近了，段沉才看清那张脸——确实俊，俊得几乎有些扎眼。皮肤白得像是没晒过太阳，眉眼如画，唇角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

"各位老师好，我是新来的语文老师，温语。"

声音也跟人一样，温润清朗，像夏日里的一泓泉水。办公室里几个女老师立刻热络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温语一一应答，举止得体又不失亲切。

段沉收回目光，继续低头批改暑假作业。不知为何，他对这种过分精致的人有种本能的警惕——像他带的篮球队里那些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段老师，这是温语老师，校长说你们共用那个角落的办公区。"李老师领着人过来介绍。

段沉站起身，这才发现温语比他矮了半个头，身材偏瘦，但骨架匀称。握手时，他注意到对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腕骨突出处有个小巧的纹身——是一行外文，看不太清。

"段沉，体育组的。"他简短地自我介绍，随即松开手。

温语微笑："久仰段老师大名，学生们都说您的篮球课是全校最受欢迎的。"

"学生的话你也信？他们只是不想在教室里做题。"段沉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这个客套。

温语不以为忤，依然保持着那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他转身整理自己的办公桌，动作利落，没一会儿就把原本堆满杂物的角落收拾得井井有条。段沉余光瞥见他从包里拿出几本书——《文学回忆录》《诗歌手册》，还有一本《运动解剖学》。

体育老师挑了挑眉。

"兴趣广泛啊。"他忍不住说。

温语抬头，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映得他瞳孔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备课需要。下周不是要教《体育颂》吗？我想多了解一些背景知识。"

段沉愣了一下。很少有语文老师会为了教一篇课文去钻研体育理论。

"那本书太专业了，不适合入门。"他指了指《运动解剖学》，"图书馆有本《体育人文读本》，更贴合作文教学。"

温语眼睛微微一亮："谢谢段老师指点。"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真实了许多，眼角弯起细小的纹路，左颊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段沉莫名觉得有些口干，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大口。

窗外蝉鸣依旧，但似乎没那么让人烦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