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阮甜被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打开门，程陌站在门外，眼下挂着两道明显的青黑，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文件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能借我十分钟吗？"
阮甜揉了揉眼睛，侧身让他进门
程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皱得像是睡过办公室。他径直走到小餐桌前坐下，将文件摊开——是一份活动策划书，标题写着"第七届国际游戏展声立方合作方案"，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红色批注
"出什么事了？"阮甜倒了杯温水给他
程陌一口气喝了半杯："展会主办方临时要求我露脸出席，否则取消合作"
阮甜瞬间清醒了，国际游戏展是业内最重要的年度盛会，程陌的公司为此准备了三个月
"合同里没写明必须露脸吧？"
"没有，但主办方新换了市场总监，坚持认为，不露脸的主播没有宣传点"
程陌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周婧不知怎么知道了，正在联系其他配音公司接手我们的时段"
阮甜在他对面坐下，仔细阅读文件。程陌的不露脸原则是他作为"无声"的标志性特点，也是阮甜最初被他吸引的原因之————那种纯粹用声音构建世界的神秘感
但现在，这个原则正威胁着他的事业
"什么时候必须答复？"
"今天中午"程陌揉了揉太阳穴，"我通宵想了几个方案，都不太可行"
阮甜翻到活动流程页，突然停住了："这个现场配音环节...本来计划是你和观众互动？"
"对，随机选观众上台，我为他们即时配音"程陌苦笑，"现在可能要改成普通签售会了"
一个想法在阮甜脑海中逐渐成形。她咬着下唇思考了几秒，突然抬头："如果...不是你本人出场，而是由专业配音演员扮演'无声'呢？"
程陌皱眉："什么意思？"
"就像电影宣传有时会让特型演员扮演角色"阮甜越说越兴奋，"我们找一个体型和你相似的人，戴上面具或做特效化妆，你躲在后台实时配音。对观众来说，这就是'无声'的形象，但实际上……"
"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傀儡"程陌的声音冷了下来。
阮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太专注于解决问题，忘了考虑程陌的感受。"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这确实是个方案"程陌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只是……我没想到会从你这里听到这种建议"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他的肩膀上，勾勒出一道孤独的轮廓。阮甜突然明白了——在程陌眼中，她应该是那个理解他坚持不露脸初衷的人，而不是提议制造假象的人
"我有个更好的想法"她走到程陌身边，小心地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如果必须有人扮演'无声'，为什么不让我来？"
程陌转过头："你？"
"我了解你的说话方式，习惯动作，甚至直播时的小癖好"阮甜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而且我们可以设计一个环节，解释'无声'的意义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声音的连接。这比简单找个替身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程陌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中的冷意逐渐融化。他伸手轻轻拂去阮甜肩上的一根落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将站在聚光灯下，面对成千上万的观众和摄像头……"
"但你会在后台支持我，对吧？"阮甜的声音比她想象中更加坚定
程陌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你确定要这么做？"
"比起看着你失去这个机会，我宁愿面对一百个摄像头"阮甜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透露了多少心意，急忙补充，"我是说……作为朋友和同事……"
程陌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我们最好开始准备，离展会只剩五天了"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像一场梦境。程陌的公寓变成了临时指挥部，墙上贴满了活动流程和设计草图，餐桌上堆满了外卖盒和空咖啡杯。阮甜负责与主办方协商新方案，程陌则专注于内容创作和环节设计
"主办方同意了！"第三天下午，阮甜挂掉电话，兴奋地跳起来，"但他们要求提前录制一段'无声'的宣传视频，测试观众反应"
程陌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眼下挂着更深的阴影："也就是说，你需要先扮演一次无声"
阮甜点点头："明天拍摄，后天剪辑，大后天他们做最终决定"
"那我们现在就得开始训练"程陌合上电脑，"首先是声线模仿"
他让阮甜坐在录音设备前，开始一句一句教她模仿自己的说话方式。这不是简单的音调调整，而是呼吸节奏，停顿习惯，甚至是轻笑时微妙的气流变化
"再来一次"程陌反复播放她的录音，"'欢迎来到无声的世界'这句，尾音要再下沉一点"
阮甜喝了口水，再次尝试："欢迎来到无声的世界……"
"接近了"程陌突然站到她身后，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锁骨下方，"感受这里，发声时这里的震动应该更明显"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透过薄薄的T恤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阮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他的指尖下加速，希望他不会察觉
"现在试试"他的声音近在耳边。
阮甜深吸一口气："欢迎来到无声的世界……"
"完美"程陌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这就是我的声音"
阮甜转过头，发现他们的脸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程陌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琥珀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呃……动作设计？"阮甜最终打破沉默，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程陌似乎也突然意识到距离太近，后退一步清了清喉咙："对，动作设计。'无声'有一些标志性的手势……"
深夜两点，他们瘫在程陌的沙发上休息。阮甜抱着靠枕，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程陌递给她一杯热可可，自己则灌下今天的第五杯黑咖啡
"为什么这么坚持不露脸？"阮甜问出一直困扰她的问题，"是因为害羞，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程陌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十二岁那年，我经历过一场火灾。"他最终说，声音异常平静，"左耳听力受损，左脸颊也有疤痕。虽然做了修复手术，但……"
阮甜的心猛地揪紧了。她从未注意到程陌脸上有任何疤痕，但仔细回想，他确实总是用右侧对着人，直播时也永远只有右耳的耳机。
"所以'无声'这个名字……"
"既是提醒，也是自嘲"程陌轻轻碰了碰左耳，"这个世界对不完美外表有多苛刻，我比谁都清楚"
阮甜想伸手拥抱他，但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程陌看着她，眼神柔和："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包括周婧在内，公司没人知道真正原因"
这个认知让阮甜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在他眼中，她已经不仅仅是邻居或同事，而是值得分享秘密的人
"那明天的拍摄……"她突然想到，"如果'无声'要戴面具，是不是也……"
程陌摇头："你的方案更好——不隐藏，也不刻意展示。就做最自然的自己，因为'无声'从来不是关于外表，而是关于声音的本质"
拍摄当天，阮甜穿着程陌标志性的黑衬衫和牛仔裤，头发简单扎成马尾。没有面具，没有特效化妆，只有一个无线耳机连接着后台的程陌。
"记住，"拍摄前程陌最后一次叮嘱，"你不需要模仿我，只需要传达'无声'的理念。你是我的声音，我是你的后盾。"
镜头开启，阮甜站在绿幕前，深吸一口气：
"大家好，我是无声的代言人。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关于声音的故事..."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偶尔会加入一些程陌教她的小技巧，但整体上保持了自己的特色。这不是对"无声"的模仿，而是一种诠释，一种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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