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个背包而已。
这次五八东回复得很快,我不用去看就知道他回的是什么。
下午跟武八东在老地方碰面,五八东虽然收了钱办事儿,但还是反复跟我强调
五八东喂,大哥说好了啊,我可以给你当向导,但是我有很多年没进过山了,以前进山的时候也不会跑太远,要真遇到危险,我肯定自己先跑。 要不是那笔债催得急,我至于吗? 我?
而后面吴八东又说了什么,我就没心思听了。
在沿途经过的每个地方,我都仔细地留下了标记,进山之前,以防万一,我会实时向朋友更新自己的定位,直到进山后不久,手机信号消失了,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
我不再关注手机和电子设备,只专心在沿途做标记。
但很奇怪的是,我们又走回来了,路边是我在进山600米的时候做的记号,出问题了。
吴巴东罕见的严肃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我们同步准备了卫星定位仪和机械指南针。
机械指南针不止一个,但是现在不同设备指示的结果也都不一样,没有剧烈的磁场紊乱现象。
从单个设备来看,它们都在正常运行中,但是对于大部分探险者来说,或许悄无声息的就会被引入未知的方向。
换句话来说吧,就是现在即便是机械设备也处于失灵状态了,参考结果已变得不可信。
我点了点头
小羊我们又回到600米的标记点了。 如果方位设备已经失灵的话,吴八栋,你看一下时间
我的提议已出。
五巴东立刻拉开左右袖管儿,他的左右手上各带了两只手表,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带了四只手表,电子的跟机械的都有。
见我看他,吴巴东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了一句
五八东看什么呀,这叫有备无患。 你让我光指南针就准备那么多个,我不得多带俩表啊,万一不准呢
而接下来,吴八东是一顿国骂,四个表,果然时间都不一样,我这边的情况也是如此,手表跟手机的时间对不上,进山之前我可是校准过时间的,大概三个小时,我凭经验推算,我们已经进山至少三个小时了,但三个小时我们只走了600米,恐怕不止啊。
武巴东抬头看着天
五八东我感觉天有点黑了
说着,他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紧张。
五八东李小姐,起起雾了,原地休息吧。
我开始卸下背包,只要不是毒瘴,越是迷雾,越不能贸然移动。
我们就在我做的标记地卸东西休息。
五八东又闲不住嘴了。
五八东李小姐,你知道当年你爹妈是在哪里找到的我爷爷吗? 让老头子给他们当向导呢?
我没回答。
五八东自问自答
五八东石岩头村我们原先是石岩头村的,现在住的地方是20年的时候集体搬迁上头给我们安置的。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被集体搬迁吗? 那也是2000年左右的事儿啊。 当时我们村出现了多起离奇死亡案,死的人还一个个面带微笑的怪吓人。 专家团一开始说是缺席引起的什么病,后来又说是水源不干净引起了啥病? 反正最后啊,集体搬迁了才解决问题。
五八东嘴上没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但手里却拿着一根干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迷雾里有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
雾气越来越浓了。
迷雾中,这片原始森林婆娑的树影仿佛是静静矗立在迷雾中张牙舞爪的巨怪。
在这片吓人的树影之下,仿佛又多了无数道人影,他们不知是人是鬼,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树下,藏身在迷雾里,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从山外进来的人。
小羊睡觉,保持体力,等雾散去。
我没有对此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吴巴东不确定我要做什么。
边儿上窸窸窣窣了一会儿,也安静下来了,应该是五八东也不敢轻举妄动,跟我一样装模作样找了一个树桩靠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说是睡觉,但我丝毫不敢放松警觉,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惕,不管迷雾里有没有东西,迷雾里的东西想做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们都没有丝毫动静。
很有可能是他们想等着猎物睡着了,放松警惕了,他们才会有所动作吗?
但奇怪的是,这一夜竟然平安无事,即使猎物已经睡着了,迷雾里的东西也丝毫没有攻击我们的意思。
在山里,我们已经失去了准确的感知时间的能力,而所谓的这一夜,是根据身体的生物钟勉强估算的。
雾气好像散了一些,扩大了面积,但是降低了浓度,失误条件总算比之前要好一些。
我和武八东不打算贸然继续深入,这是继续探路,寻找我昨天做的标记。
正走着呢,忽然咔嚓一声,我好像踩到了什么,原地收回脚,手电筒的光束往下扫去,是一只手,准确来说是一只手部白骨青苔依附其上。
顺着这根白骨往上,是一具被树根和青苔覆盖缠绕的人形尸骸,尸海就靠着树身呈现坐姿,几乎跟那棵树长在了一起,与这片原始森林融为一体,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都不会发现他。
吴巴东也听到了我这边的动静,手电筒的光束跟着扫过来,他看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脸色不太好。
五八东武八东也有些紧张了,怎么了? 是不是附近有危险呢?
我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挑开覆盖在手骨上的青苔与浮土。
尸骸左手手骨上正套着一枚戒指,是我父母的魂技,我母亲亲自设计的,跟他们结婚照里的一样。
吴八东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我母亲的尸骸,神色也变得古怪异常起来。
五八东哟,这里该不会是就就是视频里他被害的地方吧?
我不确定。
我站起身,心情亦是复杂无比,但是我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就是母亲被害的地方。
原始森林里,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相似之处,没有明显特征。
忽然,一股异样的风声从身后的迷雾中冲了出来,吴八东的表情大变,他刚想张嘴发出提示的声音,但没等五八东发出第二个音节,我就已经迅速地低身抽出藏身靴子内壁的匕首。
枪的一声,匕首与另一重物相撞,我把刀锋一压,迅速擦着对方的刀锋向袭击者扫去。
快速的交手中,从迷雾里跳出来攻击我的人一时辨不清明显的人形,对方浑身裹满了恶臭的泥,只是动作还算利落,起势有些熟悉,只是力道比想象中的要差了一些。
而越是交手,我心中越是惊疑不定,因为我们的路数实在是太像了。我们双方都明显觉察到了这一点,我收了一些杀招,对方的势头也慢慢削弱,到最后停了下来。
等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我们都愣住了大,尽管对方身上裹满了臭泥,但在交手的过程中,臭泥也被甩去许多。
此刻我勉强能看清他的脸了。
看到我之后,父亲也是惊愕不已,似乎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
李贺李羊,你怎么在这儿啊?
话说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脸色又是一变,似乎没有完全对我放下警惕。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当看清我右手掌心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之后,父亲才放下心来。
我很是不解,问他
小羊为什么浑身裹满了恶臭的泥?
李贺很多年前只是跟一位吴老爷子学的,可以躲避迷雾的攻击。
父亲双眼通红,长满血丝,看起来疲惫不堪,已经许久没敢真的睡着过了。
李贺迷雾里的东西不会攻击哀牢山的后人,也不会攻击死人,但是对于进山的外来人却是致命的危机。
而这些带着腐臭味道的臭泥正是为了掩盖父亲的血气,降低自己的识别度。
我想起跟父亲交手前自己的发现,告知父亲
小羊我好像找到了母亲的尸骸。
可是当我再想寻找刚才的尸骸所在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找不见了,四周的环境似乎又变了。
父亲有些失望,却好似早就料到会如此。
这座山的问题在于它是活着的。
换句话说,我们在移动的时候,他也在移动。
念及此处,父亲想到了什么
李贺你都已经知道了。
他又想到我会在此,必然是看到了些什么,但是又不确定我知道多少。
李贺李阳,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回答我,包裹你又为什么在这儿啊?
保国父亲的答案让我有些意外,我们俩竟然一样看向吴八东的时候,吴八东显然有些心虚。
五八东呃,那什么? 寄出第一个包裹之后,我等了很久,既没有被退回,也没有丝毫的回音。 于是我又寄出了一份一样的包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这两份包裹都在三叔公那儿,只是三叔公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见到我的时候才想起这份包裹,等我离开以后,想起还有一个,这才联系了我的父亲。
而阴差阳错的,我跟父亲都选择了隐瞒对方,也并不知道对方早就得到了同样一份包裹。
吴巴东说话的时候,父亲这才顾得上留意在场的第三人,
李贺这位是谁啊?
小羊他姓五
简单的三个字,父亲已经知道,吴八东是父亲口中吴老爷子的孙子,毕竟我能查到这里,必然也是顺着这个线索来的。
父亲一时感慨万千,只是叹息
小羊你为什么要进山?
我换了个措辞问父亲,并未完全对父亲放下戒备,毕竟视频里的内容还没弄清楚。
李贺你到家当天晚上,我就从家里出发了。
按父亲的话说,他会来这儿,自然也是为了顺着包裹的线索找到吴巴东。
他甚至比我还先一步抵达当地,那个时候已经是接近凌晨,父亲找了个旅馆住下,而巧的是,父亲当时就落脚在我此前住过的那间旅馆。
但是当天晚上他好像被人盯上了。
再然后,我在旅馆遭遇袭击,失去意识,是袭击我的人把我带进山的。
父亲是在进山之后不久醒来的,他年轻的时候身手不错,若非遭遇突袭,对方未必是父亲的对手。
只是父亲苏醒的时候,药效尚未完全退去,没有完全反制对方,但对方也未能制住父亲,让他跑了。
这两天,父亲一直在尝试寻找出路,直到刚才遇到了我们,有人袭击你
我皱着眉头,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两天我都联系不上父亲。
如果他的确是两天前就已经进了山,那就说得通了。
但袭击父亲的人是谁,跟旅馆监是我的是同一人吗?
李贺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父亲不想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我同意了。
小羊行,那就一边走一边说。 请您先说一下,当年您跟我妈为什么要带我进山,目的是什么?
走在前方的父亲脚步明显顿了顿,但是没回头,而是继续向前寻找出路。
李贺你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我跟你妈妈抱着你,奔波于各个大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原因。 当时所有人都在劝我们放弃,让孩子安安稳稳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不要再受罪。
可是父亲不愿意,母亲更不愿意。
夫妻俩病急乱投医。
听人说,带孩子去哀牢山,如果能找到哀劳王印,就可以求哀劳王印的主人使用巫术治愈他们的孩子。
我没有料到,也算高职的父母竟然会相信如此荒唐的说法
小羊你们是不是被骗了?
父亲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甚至怀疑我小时候会生那场怪病,本身也是个骗局,只是他至今也想不明白,如果是一个骗局的话,为什么他们跑了那么多家医院都说孩子没法儿治。
让他们准备后事呢。
而在听闻哀牢山的说法的时候,就显得过于巧合了,几乎是给绝境中的父母予以希望。
五八东我小时候好像听说过这个说法,说埃罗王印锁了埃罗国的气运,爱劳国王族的灵魂皆被镇压在山中。 出不去,也无法转世成人,所以埃罗国王族在屋后最终导致了古国灭亡。 但骊山融入汉族的哀牢国后人还是会故意放出消息,吸引外地人进山,是被困在山中的王族王魂能够借外地人的身份骗过镇压他们的哀牢王印。 逃出山来,寻找到机会的哀牢国王族会化成进山者的样子取代进山者。
五八东既是要瞒过哀罗王,印世上就不可能存在两个同一身份的人呢。
然而,被骗进山中的外来人往往会被谋杀,悄无声息地死在山中,连尸体都很难找到的。
每每有外人在山中,山里就会泛起迷雾,那是迷雾中的埃罗国王族正在悄悄地凝视着进山者。
挑选猎物呢。
我听得心惊胆战,但表面上仍旧努力地保持镇定。
父亲则是一脸凝重,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李贺当年我进山以后,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骗局。
父亲缓缓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因为进山后没多久,你母亲就出事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痛苦,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时刻。
李贺这座山复制了你母亲迷雾里的东西寄生在了复制体当中,试图取代你母亲,而杀死你母亲的是同他长得一样的人。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压抑的痛苦与悲愤,让我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
李贺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幕会被拍下来,小羊,你当时吓坏了。
他忽然一顿,然后话锋一转,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
当时有更大的不安笼罩着我,我不确定我有没有看错呀。
父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让我心中不禁一紧。
李贺我只能尽快带着你寻找出路,好在我们的运气挺好的,吴老爷子找到咱们进山的出口了。
听着父亲的叙述,我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当年他们青山是为了给我治病,但是没想到遭遇了如此恐怖的事情。
而父亲为了保护我,一直把这件事情深埋心底,从未向我透露过半分。
这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似乎从小到大,我们父女间反而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谈话。
他走在我前方,就连背影好像都衰老了许多,没那么挺拔,也没有记忆中那么伟岸了。
他似乎忘了他已经老了,而我已经长大,受过最严格的训练。
在这个队伍当中,我并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相反,或许真的格斗起来,父亲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但是父亲顽固地认为,这个队伍里
的其他人都是需要他保护的。
他往往走在最前面,开路,仿佛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守护者。
尽管不忍,但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小羊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被复制出来的那一个呢?
毕竟当年的事情,此刻我也不过是从他口中听说,是真相还是谎言,现在谁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