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结束时,夕阳正斜斜地浸透礼堂的彩窗,在红毯上投下一道道琥珀色的光栅。
贺江站在领奖台的阴影里,看着俞晚抱着诗集从侧门离开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发梢染着窗外枫叶的红,像极了她作文里常写的"燃烧的晚霞"。
"俞晚!"他攥紧手中还带着体温的奖牌追了出去。
林荫道上铺满银杏叶,俞晚闻声回头时,一片金叶正巧落在她怀中的《叶芝诗集》上。
贺江的气息还未喘匀,已经将数学竞赛的金牌轻轻挂在她颈间。金属奖牌垂落在诗集烫金的标题旁,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怎么给我?"俞晚指尖拂过刻着"全国奥数金奖"的铭文,奖牌边缘的齿轮纹路硌着掌心。
她抬头时,发丝间沾染的桂花香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贺江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上周暴雨天,在俞晚家书房避雨时,看见她满墙的奖状——全是"新概念作文大赛""诗词大会"这类文科奖项,唯独缺了数理类的奖牌。
当时她说:"要是能集齐文理双全的荣誉,说不定A大招生办会破例给我们开欢迎会呢。"
"你不是说...要装饰你的'文学殿堂'吗?"他故意用她惯用的比喻,目光扫过她怀中被翻旧的诗集。书页间露出半截枫叶书签,是他去年秋天帮她压制的标本。
俞晚扑哧笑出声,眼尾漾起熟悉的涟漪。这个笑容贺江见过无数次:在她解开超纲的文言文阅读题时,在她即兴续写《红楼梦》判词时,甚至在去年辩论赛他陈词到最关键处,抬眼却撞见她坐在观众席这样笑着点头。
"可这是你人生第一块全国金奖。"她忽然严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奖牌齿轮,"上周你通宵验算的样子,我都从窗口看见了。"说着指了指远处两栋相邻的欧式洋楼,她卧室的飘窗正对着他的书桌。
贺江耳尖发烫。
那晚他的台灯确实亮到凌晨三点,没想到月光把伏案的身影投在窗帘上,成了对窗少女眼里的皮影戏。
就像他同样记得,每当她文思枯竭时,总会在窗前来回踱步,把月光踩成零碎的光斑。
"要不我们交换?"俞晚突然从诗集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她初中写的《黄金分割赋》,曾获得全国中学生文学创作特等奖。
泛黄的纸页上还能看见当年他帮忙校对时用铅笔写的注释——在"0.618的奇迹"旁画了个笑脸,写着"数学系宣发大使"。
贺江接过纸页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节。暮色中,他看清那些被岁月晕开的字迹:"最完美的比例,是书架离窗台1.618米,刚好容得下两个并肩看星的背影。"
远处传来预备铃的嗡鸣,惊起几只白鸽。俞晚突然踮起脚尖,奖牌撞在诗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知道吗?"她的气息拂过他发烫的耳廓,"昨天A大文学院教授来讲座,说他们最期待的新生..."故意拖长的尾音里,贺江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是能解狄利克雷函数的诗人。"她退后半步歪头笑道,夕阳突然穿过云层,将她睫毛染成淡金色。
这个瞬间像被无限拉长的数学符号,贺江突然想起她作文里写过的比喻——"某些时刻会凝固成琥珀,里面封存着蝴蝶振翅前蓄力的弧度"。
当俞晚转身走向图书馆时,贺江注意到她把奖牌塞进了诗集扉页。
风掀起书页一角,露出他熟悉的字迹。那是去年平安夜,他悄悄夹在她书里的便签:"致0.618小姐:你的十四行诗,是我穷极一生也解不开的最美方程。"
暮色渐浓,两栋小楼的灯光次第亮起。
贺江摸着口袋里那张《黄金分割赋》,突然觉得A大的录取通知书或许可以换个写法——把两个人的名字写进同一个坐标,让诗行与公式在晨昏线相遇,就像此刻银杏叶与奖牌在暮色中折射出相似的金色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