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来啦

空调的冷气在书房里嗡嗡作响，窗外的蝉鸣却愈发聒噪。

贺江家老式座钟的钟摆刚刚划过三点，两个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少年人，后背紧贴着红木书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液晶屏幕。

"要死要死要死！"俞晚的拇指在游戏手柄上疯狂按动，屏幕里穿着蓝色战斗服的小人血条已经见底。

她下意识往贺江那边歪了歪身子，发梢扫过他裸露的小臂，带着洗发水残留的薄荷香气。

贺江的角色正在地图另一端收集物资，耳机里传来俞晚角色濒死的警报声。

他故意放慢操作节奏，余光瞥见身旁人急得鼻尖都沁出细汗——像极了去年冬天她解不出数学题时的模样。

"贺江！"俞晚腾出左手拍他肩膀，腕间的银链子哗啦作响。

"见死不救是吧？"她瞪圆的眼睛在屏幕蓝光映照下，像两丸浸在泉水里的黑曜石。

游戏里的敌人已经举起武器，俞晚的角色只剩最后一丝血皮。

她突然松开手柄，双手合十作祈求状："贺江哥哥~"尾音拖得又软又长，像融化中的草莓冰淇淋，"酱酱哥哥~求你了快救救我嘛！"

贺江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这个称呼让他想起更小的时候，俞晚每次想吃他手里的糖，就会用这种甜得发腻的声调喊他。

屏幕上的救援倒计时还剩三秒，他故意等到最后一刻才按下技能键。

"救你。"

随着角色瞬移特效的光影炸开，贺江的唇角微微勾起。

他的救援技能精准落在俞晚角色脚下，同时放出大招清场。

敌人倒下的瞬间，俞晚欢呼着扑过来抱住他手臂，温热的触感透过短袖布料清晰地传来。

"就知道你最靠谱！"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顺手抓起茶几上的柠檬汽水灌了一大口。

汽水瓶外凝结的水珠滚落，在贺江的牛仔裤上洇开深色痕迹。

贺江低头看着那片水渍扩散，突然想起初一那年暑假。

也是在这样炎热的午后，俞晚打翻了他刚拼好的航模，却用半融化的棒冰贿赂他不要生气。当时她指尖黏糊糊的糖水，也是这样在他衬衫上留下洗不掉的印记。

"喂，发什么呆？"俞晚用汽水瓶冰他的脸颊，"下一局我要选治疗师，你当输出。"

窗外突然传来雷声，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下。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书房的飘窗上，盖过了游戏背景音乐。

贺江起身去关窗，回来时发现俞晚已经调出角色选择界面，正哼着歌给他搭配装备——就像她总爱在他的数学习题册上画加油小人一样自然。

"这件披风好看！"她指着屏幕里金光闪闪的虚拟服装，手指在触摸板上划来划去，"跟你去年辩论赛穿的西装颜色好像。"

贺江重新盘腿坐下，膝盖不小心碰到她的。两人同时缩了缩腿，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游戏。

雨声渐密，俞晚的碎发随着操作节奏轻轻晃动，发卡上的小星星贴纸反着光——是上周看电影时他从爆米花桶里找出来给她的。

第三局刚开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温琪端着切好的西瓜走进来，果盘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

"休息会儿眼睛。"她笑着把果盘放在两人中间，目光扫过地毯上挨得极近的阴影。

俞晚道谢时嘴角沾了粒西瓜籽，贺江下意识伸手想擦，又在半空转为指向屏幕："BOSS要放全屏技了。"他的角色突然挡在俞晚前面，吃下了本该击中治疗师的大招。

"你血掉了一半！"俞晚惊呼，连忙操作角色给他加血。

治疗光效在屏幕上绽开时，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将彩虹的光斑投在游戏手柄上。

贺江偷偷看了眼俞晚专注的侧脸。她正咬着下唇给他叠加BUFF，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这一刻他忽然希望暑假永远不要结束，希望这个混杂着西瓜甜香与电子音效的午后，能像游戏里的存档点一样被永久保存。

当夕阳将书柜的影子拉长到两人脚边时，俞晚突然暂停游戏。"看！"她指着窗外，彩虹尽头恰好落在他们家相邻的两栋洋房之间，"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画在作文本上的那种？"

贺江望着虹光里浮动的尘埃，想起那篇被语文老师当范文朗读的《我的邻居》。

当时俞晚在作文里写："彩虹是天空给大地的礼物，就像贺江是我最好的礼物。"而他在周记本上偷偷续写："那我要做永远送不完的礼物。"

游戏机进入待机模式，屏幕暗下来的瞬间，贺江看见两人模糊的倒影依偎在一起。

俞晚正低头摆弄手柄挂绳，没注意到他悄悄将两人的角色截图设置成了桌面——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他每次救援技能那0.5秒的延迟，只是为了多听一声带着撒娇意味的"贺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