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的脸在玻璃外壁浮现时,六片枯萎花瓣正在他提灯里跳死亡华尔兹。埃里克的晶化双手还嵌在琴键里,那些包裹着神经的冰蚕丝突然开始脉动,将他的心跳声放大成管风琴轰鸣。
「你母亲偷走了时间。」
守夜人的声音混着青铜钟声刺入耳膜。提灯里的花瓣突然直立如刀片,割破了悬浮其中的记忆光球。埃里克看见自己婴儿时期的影像正在漏沙——母亲哺乳时的剪影、父亲烧毁的诊断书、窗台上永远指向凌晨三点的铸铁闹钟,所有画面都被花瓣切割成零散的胶片。
冰蚕丝顺着视网膜神经攀上瞳孔。埃里克的视野开始分裂,左眼看见玻璃穹顶外第138只蓝闪蝶的诞生过程:蝶蛹裂开时涌出的不是体液,而是他过去三年错过的晨昏线;右眼则注视着提灯里旋转的花瓣,每片花瓣背面都刻着星砂铭文——正是星辰诊所穹顶缺失的诅咒图腾。
「当第七根琴弦化作血管,」守夜人用提灯叩击玻璃,花瓣在撞击中迸发磷火,「冰蚕会从你的瞳孔里分娩出新世界。」
话音未落,埃里克晶化的右手突然抽搐着弹起《安魂曲》。被蚕丝同化的指尖分泌出酸性黏液,象牙琴键在腐蚀中显露出金属脊椎般的内部结构——那些琴弦根本不是什么金属丝,而是浸泡在营养液里的生物神经束。
靛蓝色雾气再次从穹顶裂缝涌入,这次裹挟着腐烂蓝莓的气味。埃里克的喉结晶体应声碎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重组为微型八音盒,奏出的却是倒放的《生日歌》。他听见自己六岁时的笑声从八音盒齿轮间渗出,笑声里夹杂着母亲癌细胞扩散的窸窣声。
守夜人突然将提灯按在玻璃外壁。六片花瓣穿透屏障,刺入埃里克的锁骨形成北斗七星阵列。剧痛让他看清了花瓣的真实形态:那根本不是植物器官,而是六种不同病症的结晶切片——
1. 边缘燃烧的冰火双生花瓣
2. 镶嵌镜面碎片的棱形花瓣
3. 流淌星砂脉络的月牙花瓣
...
「你只是病历标本链的第一环。」守夜人抚摸着玻璃上埃里克的倒影,他的白大褂下摆突然窜出冰蚕丝,与埃里克的血管琴弦产生量子纠缠,「当勿忘我开满琴键时,所有病症将汇成新的创世神话。」
埃里克的左瞳孔突然破裂。冰蚕幼体裹着淡金色羊水从中涌出,它们啃食着眼球组织爬向琴键。在彻底失明前,他看见自己晶化的身体正在演奏无人谱写的乐章——每个音符都化作冰蚕茧,茧内囚禁着不同年龄段的自己。
母亲的幻影在此刻具象化。她薄荷绿的裙摆卷起记忆风暴,蓝宝石蜻蜓胸针振翅切开冰蚕丝网络。「找到真正的《晨光奏鸣曲》!」她的声音被蚕丝过滤成杂音,「那首你为我葬礼即兴创作的...」
记忆的闪电劈开混沌。埃里克猛然想起车祸昏迷期间,自己在弥留之际曾用脑电波谱写过乐章。当时心电监护仪的波纹与雨刮器节奏交织,他躺在母亲逐渐冷却的怀抱里,用意识在虚空中按下不存在的琴键。
冰蚕丝突然集体痉挛。埃里克被蚕丝同化的喉管发出不属于人类的音阶,那是他葬礼即兴曲的第一个音符。守夜人的提灯应声炸裂,六片病症花瓣在空中燃烧,灰烬里浮现出星辰诊所的青云星图。
当第七根生物琴弦彻底血管化时,埃里克的脊椎刺破皮肤,化作一架水晶竖琴。冰蚕幼体们疯狂啃咬琴弦,却反被震波粉碎成星砂。他终于在癫狂中领悟:真正的《晨光奏鸣曲》从不是用来唤醒他人,而是为了撕裂这座豢养痛楚的标本馆。
「太迟了。」守夜人拾起最后一片未燃尽的花瓣,上面映着埃里克完全晶化的躯体,「勿忘我将在你的颅骨里开花。」
玻璃穹顶轰然坍塌的前一秒,埃里克看见第138只蓝闪蝶俯冲而下。它的翅膀上不再投射现实影像,而是显露出所有被困在星辰诊所的患者——镜渊少女正在棱镜迷宫里捡拾他的记忆碎片,双相少年用冰火独角兽灼烧着连接彼此的蚕丝。
当冰蚕丝最终刺入脑干的瞬间,埃里克笑了。他弹奏出葬礼即兴曲的最后一个魔鬼颤音,所有晶化部位应声炸裂。飞溅的冰蓝色碎片在空中重组为母亲的模样,而她指尖流淌的,正是《晨光奏鸣曲》遗失的终章。
守夜人的钟表在此刻停摆。星辰诊所穹顶的星图裂缝扩大了一毫米,而真实世界的监护仪上,冰蚕阴影突然停止了心脏侵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