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的晨雾裹着鱼腥气,阿昙将新裁的柳枝插入青铜灯时,灯芯突然爆出三粒朱砂色的火星。火星坠地不熄,竟在青砖缝里生出三株逆生长的玫瑰——根须朝上扎进雾里,花瓣却垂向地心。
"姑娘的裁春剪,借来修修花可好?"
檐角传来玉磬般的嗓音。阿昙抬头,见个戴水晶额饰的少女倒悬梁上,红裙翻卷如血莲,足尖金铃缀的不是流苏,而是微型银剑。最奇的是她手中的青铜镜,镜面映出的阿昙鬓插白海棠,而现实中的自己分明簪着红玫瑰。
裁春剪刚出鞘,镜中忽然伸出只白骨手,指尖捏着枚带血玉扣——正是贺兰雪当年系在剑穗上的那枚。阿昙旋身避让,柳枝剑扫落梁上积尘,露出骇人景象:数百面铜镜嵌满屋顶,每面镜中都困着个挥剑的贺兰雪,剑尖皆指自己咽喉。
"镜奴奉茶。"少女轻笑叩镜,七十二道镜光交织成笼,"这杯轮回茶,请善魄大人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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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传来裂帛之声。
守林人驾舟逃窜时,见二十四万柄沉剑再次浮空,剑尖朝下刺入水面,将太湖耕成棋盘状。青鱼群衔着带血绸缎浮出,绸上显出新偈:
**"镜中花易折,水底月难捞"**
最老的那尾鱼突然开口,吐出颗嵌进鳞片的翡翠铃铛。铃声荡开涟漪,涟漪里竟映出藏锋阁的险境——阿昙的柳枝剑正被镜光逼入死角,裁春剪上的玫瑰纹渗出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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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少女的镜阵突然扭曲。
阿昙的裁春剪绞碎三道镜光,却发现刃口沾着星砂——与三百年前贺兰雪所燃的一般无二。镜中贺兰雪的剑招突变,竟使出了她独创的"裁春十九式",剑气凝成带刺的玫瑰藤蔓。
"你盗他剑意?"阿昙挑破手腕,血染的柳枝突然开满白海棠,"也配用裁春二字?"
花瓣纷飞如雪,每片都映着初代剑主熔剑的场景。少女的铜镜接连炸裂,镜中贺兰雪们突然调转剑锋,将剑气刺向宿主。凄厉尖叫中,阿昙看见骇人真相——那些镜影不是幻象,而是历代裁剑人被困的残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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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太湖生明月。
水晶少女的额饰突然爆开,露出眉心的青铜锁孔。阿昙的裁春剪贯穿她琵琶骨时,锁孔淌出的不是血,而是凝成《广陵散》曲谱的星砂。
"你杀我无用......"少女咳着星砂笑,"三千镜界已开......"
她身躯突然琉璃化,碎片映出无数个平行时空——每个时空的阿昙都在苦战,每个时空的贺兰雪都浑身缠满青铜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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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阁地砖尽碎,露出底下倒悬的青铜城。
阿昙踩着镜奴的残躯跃入地窟时,怀中的翡翠铃铛突然发烫。微光里显现贺兰雪留在星砂中的最后讯息:
**"镜非敌,乃己身劫"**
七十二面古镜围成剑阵,每面镜前都站着个执剪的阿昙。当她举起裁春剪时,所有镜像同时挥刃——不是朝她,而是剪向各自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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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太湖升起两轮明月。
一轮映着阿昙斩断最后一道镜影的身姿,一轮照着青铜城深处苏醒的巨镜。镜面浮现的不是人影,而是株根须缠剑的参天柳树,树梢挂着三百枚翡翠铃铛,正随朱砂色的风奏响塞外古调。
守林人捞起块带血的镜片,里面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个总角小儿在沙漠种柳的画面。孩童腰间别着柄木剑,剑穗上的冰玫瑰,与阿昙此刻簪着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