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与无心那夜的争执过后,翌日天刚蒙蒙亮,晨露还凝在阶前的山茶花上时,扮作侍卫的无心已肃立在萧云弋的寝殿外。皂色的侍卫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束起的长发(假的)一丝不苟,只是那双藏在帽檐下的眼睛,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周遭的飞檐与廊柱——他知道,苏昌河一定在暗处。
萧云弋洗漱时,他守在屏风外;她梳理鬓发时,他捧着铜镜侍立一旁;待她换好宫服,他便紧随其后,一路护送到宫门前。白日里但凡有旁人在场,他便寸步不离地黏在萧云弋身侧,端茶时指尖擦过她的杯沿,引路时衣袖扫过她的裙裾,那股子光明正大的亲近劲儿,像是在无声宣告什么。
他就是要做给暗处的苏昌河看。你能藏在夜里偷摸纠缠,我就能站在日光下护着她——这才是磊落模样。
萧云弋对这份过度的殷勤似乎习以为常,只是在宫人退下后,才转头看向亦步亦趋的少年,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腰间的玉佩
萧云弋.不用这样黏着。
她抬眼时,晨光恰好落在眉梢,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通透
萧云弋.姐姐最爱的从来是自己。苏昌河于我而言,说到底不过是合作对象。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萧云弋.要说好感,或许有几分,但我自己,永远排在第一位。
见无心抿着唇不说话,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萧云弋.昨晚那般模样,不过是逗你玩的。忘了当初你用心魔引看到我的窘迫时逗我的话了?如今,总算扯平了。
无心闻言,立刻扬起笑脸,拱手作揖时故意加重了语气
无心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
可那笑容未达眼底,心里早已翻起了浪。
真的只是几分好感?只是合作对象?
他想起昨夜萧云弋靠在苏昌河怀里时,眼底那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弛。那不是对合作者的疏离,也不是对友人的客套,倒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泄露出底下流动的活水——鲜活,肆意,带着寻常日子里难得一见的烟火气。
那种眼神,他从未在姐姐看自己时见过。
可这些疑虑终究被他死死压在舌尖。他垂着眼帘跟在萧云弋身后,黏得更紧了些。反正苏昌河一定在看,那就让他看个够。
可当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般渐渐漫上来,白日里刻意维持的底气忽然就泄了大半。无心猛地想起,白日里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姐姐身后,不过是借着这身侍卫的皮囊,他终究也不是能真正站在光里,以 “无心” 的身份陪在她身边的人。
至于谁能陪得更长久,这个他更是不敢深想。他在天启的日子本就有限,姐姐早已明说过,她不会跟他回天外天。这场以侍卫身份维系的陪伴,更是一眼能望到头的期限。
无心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终究是不能和亲人有一个家啊,跟姐姐不能有,跟母亲更是不可能
而天外天从来都只是他的责任,不是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