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亮了
微薄的日光透过厚重的窗帘,虚虚实实地落在地上。
不知道是第几天。
王默在这狭小沉闷的房间,不知待了多久。
那天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将自己反锁,手机早就被砸烂,谁也联系不上她。
真好,王默出神地想,密密麻麻心脏泛疼,一收一缩血液泵上,像是桑纳托斯来到床前轻柔收走灵魂,灵魂涌出的那一刻。
泛上心口的疼,最开始无法忍受,后来竟是生出来了快感。
疼痛的快感。
真好啊,就这样死掉吧。
王默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两半,一半在绝望与痛苦中寻求快感——这是她犯病常干的事,毕竟已经够疼了,总要找点乐子。
另一半冷漠地从自己的肉体分离,静静审视着荒唐颓靡的自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这个笑话她很久没看到了。
当初她被王佳关在疗养院,四周空荡荡的墙壁,哪怕窗外是精心打理的绿植庭院,在春三月繁茂盛开,在王默眼里却是青翠地刺眼。
那时候的她也是如此,绝望,痛苦,无助,崩溃。
她被这些恶欲折磨得痛不欲生,但又在这些痛苦中渐渐找到了无法言语的快感。
想要疼痛更剧烈一些。
再剧烈一些吧。
这样她就可以痛到不能呼吸了,这样她就不用面对空白的大脑,总是绞尽脑汁、费心费神地去想,她到底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她如此喘不过气。
她在病床上疼得翻来覆去,遭受撞击的头一突一突的疼,连带着心脏也疼,四肢也疼。从痛不欲生,到获得快感。
王默跳出桎梏,冷静地看着那个在病床上疼出冷汗,手指一根一根,紧紧抓着床单,分明不能忍受却还是渴求剧烈疼痛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困在这病房里,困在这绿意盎然的春天里。
她的天空在哪里。
她找不到。
她抬头只能看见白花花的墙壁。
一段时间,她一度以为,天空就是这样的。
画家对自然万物的热情想象,都消磨在这白色无暇的墙壁。
白色是画家最心爱的颜色,它包容万物,它调和万物,它是复合光的统一性,是鸿蒙起始的坐标原点。
但此时,是桎梏王默的肖申克的牢笼。
她冷漠地审视自己。
有时她会出神地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目光落及窗外绿藤,它已经悄悄爬进房间。
她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讨厌绿色,更讨厌白色。
疼痛暂且缓解,王默理智回拢,她拿起了画笔,她舍弃了白色,调出暗沉的颜色,将自己的苦欲、茫然、求之不得一一诠释。
一副又一副画诞生,天才少女出世。
*
太阳似乎又移动了一些,照在地板上的光慢慢移到王默脸上。
她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眸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像是一颗历经万年的纯粹琥珀。
灵魂慢慢回到身体,王默抬起手,轻轻盖在眼睑上,遮挡耀眼的阳光。
空中冷漠审视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也回归了身体,她从混沌的痛苦中抓住了一丝清明。
一切还来得及。
王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