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147

翊坤宫殿内四角摆放着冰盆，丝丝凉意驱散了暑气。

如懿坐在窗边的绣架前，指尖捏着一根银针，细细地在素白绢帕上绣着一朵朵梅花。

容珮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手中捧着一盏新沏的碧螺春。

“娘娘，听说今日御花园里出了事。”容珮将茶盏轻轻放在如懿手边的小几上。

如懿手中的针线未停，她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如水：“本宫听说了，颖贵人冲撞了七阿哥。”

容珮继续道：“皇上大发雷霆，命人教颖贵人规矩呢。咸福宫那边已经派了四个嬷嬷过去，听说要罚抄《女诫》百遍，禁足一月。”

针尖在绢布上顿了一下，如懿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她放下绣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水温热适中。

“娘娘，”容珮犹豫片刻，声音更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懿抬眸，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望向容珮：“你我主仆多年，有什么不能说的？”

容珮压低声音：“如今宫中，三阿哥、四阿哥各有不足，五阿哥虽有眼疾但勤奋好学，六阿哥、七阿哥是皇贵妃所出。娘娘若不为自己打算...将来…”

如懿指尖轻抚茶盏边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容珮，立储之事关乎国本，皇上定不会因私心而废公。

五阿哥虽有一目不能视，但心智清明，勤勉好学，若能担当大任，有何不可？这储君之位不应选嫡选长而应选贤。”

“娘娘仁慈。”容珮叹了口气，眉头紧蹙，“只是皇贵妃那边...她如今统领六宫，又得皇上专宠，两位阿哥更是日日伴驾。奴婢听说，昨日皇上还亲自考校七阿哥功课，赞其聪慧过人。”

如懿听不得这些，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声响。“好了。”她打断容珮，“去准备晚膳吧，皇上今晚说要过来用膳。”

容珮欲言又止，最终福了福身：“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暮色四合，翊坤宫掌起了灯。如懿换了一身深棕色福字常服，发间戴着点翠步摇，她亲自检查了晚膳的菜色。

戌时三刻，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如懿领着宫人迎至殿门，只见乾隆一身靛蓝色常服，腰间系着九龙玉佩，大步走来。

她福身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乾隆虚扶一把：“起来吧。”

两人入席，如懿亲自为乾隆布菜。

烛光下，乾隆眉间川字纹愈发明显。

如懿夹了一筷子清蒸鲥鱼放在他面前的小碟中，状似无意地提起：“臣妾听说今日颖贵人在御花园冲撞了永瑜？”

乾隆筷子一顿：“”怎么，贵妃要为她说情？”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如懿微微一笑：“臣妾只是觉得，颖贵人初入宫闱，又来自草原，难免有不适应之处。皇上若责罚过重，恐怕会寒了蒙古各部的心。”

“寒心？”乾隆冷笑一声，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象牙筷与瓷盘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巴林部送她入宫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借大清之力对付准噶尔吗？她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如懿放下筷子，正色道：“皇上，颖贵人并没有不敬之意。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善待颖贵人。西北局势不稳，蒙古各部都在观望，若因小事伤了和气...”

“小事？”乾隆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杯盘叮当作响，“七阿哥是朕的儿子，冲撞皇子是小事？贵妃此言，莫非觉得朕的儿子还不如一个蒙古女人重要？”

如懿连忙起身行礼，发间步摇晃动：“臣妾不敢。只是...”

“够了！”乾隆打断她，眼中怒火更甚，“贵妃近来屡屡为外人说话，莫非忘了谁才是你的依靠？还有后宫不干政，下次莫要在朕面前说这些。”说完，他拂袖而去，实在没有心情陪如懿用餐。

如懿站在原地，望着乾隆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伤心。容珮赶紧上前搀扶：“娘娘...”

“无妨。”如懿摆摆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皇上正在气头上，过几日就好了。”

容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娘娘，皇上这些年本就对皇贵妃和她所生的阿哥十分宠爱，您这样为颖贵人说话，恐怕...”

如懿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她轻声道：“本宫是贵妃，再没有皇后的情况下，理应进言。

魏嬿婉身为皇贵妃，她总是事事顺着皇上，皇上容易被人蒙蔽，本宫不能只考虑一己之私。”

“如今蒙古各部关系重大，皇上因这点小事便斥责颖贵人，让蒙古那里怎么想？若因小失大，将来边疆不稳，受苦的还是百姓。”

容珮眼中含泪：“娘娘心怀天下，可这后宫之中，谁又真正明白您的苦心？”

与此同时，咸福宫内，颖贵人巴林·湄若被关在寝殿中，门外站着两个面容严厉的嬷嬷。殿内只点了一盏灯，昏暗如豆。

“贵人需抄写《女诫》百遍，以示惩戒。”为首的嬷嬷冷声道，将厚厚的书册和笔墨放在案上。

湄若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书册，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过十六七岁，来自草原，进宫才几日，还保留着蒙古贵女的骄傲。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嘀咕，笔尖在纸上洋开一团墨迹，“不就是撞了一下嘛，我还是蒙古贵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