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深秋总是来得格外早,才过重阳,御花园里的梧桐叶就已泛黄。茂倩踏着满地的落叶走进养心殿时,手指紧紧攥着袖中的那本册子,指节都泛了白。
"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几乎触地。
余光里,她看见乾隆端坐在龙椅上,而皇后就站在一旁,一袭月白色旗袍衬得她如霜雪般清冷。
"起来吧。"乾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茂倩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本蓝布封面的册子:"臣妇要揭发臣妇的丈夫,御前侍卫凌云彻,与娴妃娘娘有私情。"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魏嬿婉看着乾隆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心中一笑,知道最重要的好戏开场了。
"大胆!"乾隆猛地一拍扶手,"你可知道污蔑妃嫔是何等罪名?"
茂倩不慌不忙地翻开册子:"奴婢不敢欺瞒"
她将箱子高举过头,"这是凌云彻珍藏着一个紫檀木箱,里面是娴妃娘娘被贬冷宫时赠他的靴子,上面绣着如意云纹,还有娴妃娘娘绣的手帕。"
“去把娴妃和凌云彻叫来”乾隆吩咐道。
他看着手帕的图案,的确是如懿的手艺。
娴妃和凌云彻来,进忠又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
如懿脸色煞白:"皇上明鉴,那靴子是惢心所做,与臣妾无关。"
乾隆阴沉着脸走下台阶,“那这帕子呢”
“是臣妾在冷宫时让凌侍卫拿出去变卖的。”如懿看着魏嬿婉在,口中难以说出口.。
"还有呢?"他声音低沉得可怕。
茂倩咬了咬唇:"自大婚以来,凌云彻从未与奴婢同房。奴婢...奴婢至今仍是完璧。"她突然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求皇上开恩,准许奴婢与他和离!"
如懿猛地抬头:"皇上,凌侍卫忠心耿耿,之前在冷宫救驾也是职责所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凌云彻“臣是冤枉的,臣与娴妃娘娘是清白的”
"够了!"乾隆厉声打断,他盯着如懿的眼睛,"娴妃似乎很了解凌云彻的心思?"
如懿被这目光刺得后退半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皇上赐婚茂倩给凌云彻,本就是为了监视他。而如今茂倩的指控,正中皇上下怀。
魏嬿婉站在殿角,手中的团扇半掩着唇角。她看着如懿苍白的脸色和乾隆暴怒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却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乾隆突然冷笑一声:"准了。茂倩,你即日与凌云彻和离,朕会赐你白银千两,准你回娘家另嫁。"
茂倩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谢皇上恩典!"
她起身时,目光与如懿和凌云彻短暂相接,那眼中竟有一丝恨意。
待茂倩退下,乾隆背对着如懿站了许久。夕阳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笼罩了如懿全身。
"皇上..."如懿刚开口,就被乾隆抬手制止。
"朕累了,娴妃先回宫吧。"他的语气平静得反常,"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定要安分守己。"
如懿屈膝行礼,退出殿门时双腿发软,险些绊倒。她不知道的是,乾隆在她转身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
次日清晨,如懿正在梳妆,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娘娘,进忠公公来了。"芸枝匆匆进来禀报,脸色不太好看。
如懿手中的玉簪一顿:"让他进来。"
进忠带着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锦盒。"皇上念娴妃娘娘人手不够,特赐个小太监给娘娘解闷。"他笑得谄媚,眼中却藏着刀。
如懿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替本宫谢过皇上。"
进忠侧身让开,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进来,跪在如懿面前,"奴才凌云彻,参见娴妃娘娘。"
如懿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她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人——那确实是凌云彻,但他穿着太监的服制,脸色惨白如纸。
"皇上的意思是,凌...哦不,现在该叫小凌子了。"进忠阴阳怪气地说,"他今后就在翊坤宫当差,专门伺候娘娘。"
如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明白了乾隆的用意——这不是赏赐,而是最残忍的惩罚。对凌云彻,对她,都是。
"奴才谢皇上恩典。"凌云彻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进忠满意地看着如懿摇摇欲坠的样子,躬身告退。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如懿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云彻..."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你怎么能...怎么能答应..."
凌云彻依然跪着,却抬起头来。他的眼神平静得出奇:"娘娘不必自责。若能以此消除皇上疑心,奴才心甘情愿。"
"可你..."如懿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下身,又立刻痛苦地移开,"你本可以..."
"娘娘。"凌云彻轻声打断她,"奴才这条命本就是娘娘救的。"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让如懿心如刀绞,"如今这样也好,至少能日日看见娘娘平安。"
如懿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伸手想扶他起来,却在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被他轻轻避开。
"娘娘保重。"凌云彻重新低下头,"从今往后,奴才只是翊坤宫的一个阉人,再不是从前的凌云彻了。"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拍打窗棂,如同呜咽。如懿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侍卫,如今卑微地跪在她面前自称"奴才",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再也拼凑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