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扬州城飘着细雨,盛老太太派房妈妈去看望林家母女时,远远就瞧见那小院门上悬着刺眼的白幡。
那白布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凄凉。
房妈妈心头一跳,加快脚步迈进院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十岁的林噙霜穿着一身粗麻孝服,往灵堂前的铜盆里添纸钱。她小小的身影在偌大的灵堂里显得格外单薄,孝服宽大的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香灰。
更令人心惊的是,整个丧仪竟办得井井有条——灵前香烛不灭,祭品整齐排列,连铜盆里的纸灰都定时清理,不见半点凌乱。
"这...这都是你一个人操办的?"房妈妈忍不住问道,声音因惊讶而略微发颤。
林噙霜转过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泪痕,却不见半点慌乱:"回妈妈的话,是我和雪娘一起操办的。"她声音轻得像片雪花,却字字清晰,"母亲生前交代过,丧仪不可简陋,会让人看轻了去。"
房妈妈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那丫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手里还攥着一块湿透的帕子。
灵堂正中停着的薄棺前,供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糖蒸酥酪——那是扬州办白事时必备的祭品。
"林姑娘节哀,老太太惦记着你们母女,特地让我来看看。"房妈妈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荷包,"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给夫人置办后事用。"
林噙霜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先端正地行了一礼:"多谢老太太垂怜,只是母亲的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不敢再劳烦她。"
回府路上,房妈妈眼前还晃着那小丫头挺得笔直的脊背。她活了这多年,还没见过哪个十岁的孩子能在丧母之痛中把后事安排得这般妥帖。
那灵堂虽简陋,却处处透着大家闺秀的教养,连祭品的摆放都遵循着规制。
三日后,盛府的青砖小轿来接人那日,林噙霜只带了那个叫雪娘的丫鬟和几个箱子。
上轿前,她对着小院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了灰也不擦。
"姑娘快别这样。"雪娘急着去扶,却被她轻轻避开。
"这一走,怕是再难回来祭扫了。"林噙霜的声音很轻。
盛府比林噙霜想象中还要大许多。轿子从角门进去,又走了半盏茶时间才停下。
一路上,雪娘紧张地攥着衣角,而林噙霜却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太太正在用茶。"丫鬟通传后,房妈妈领着人进了正屋。
见房妈妈领着人进来,盛太太放下定窑白瓷茶盏:"都安置好了?"
"按太太吩咐,暂住在西跨院的听雪轩。"房妈妈凑近了低声道,"只是老奴瞧着,那孩子安静得很,不哭不闹的,反倒让人心疼。"
盛老太太看向站在厅中的林噙霜,小姑娘穿着素净的月白衫子,头发只用一根白绳束着,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过来我瞧瞧。"
林噙霜缓步上前,在离老太太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端端正正行了跪拜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