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19

林噙霜近日懒怠理会府中琐碎，只因心中记挂着城西药膳堂的义诊日程。

卯时三刻，她便坐进青布小轿。这处临街铺面原是生母留给她的，几年前被她改建成药铺，门楣悬着"济春堂"的楠木匾额，虽只两进开间，却因独创的安胎药膳和祛寒汤闻名扬州城，每日辰时未到，廊下已候着挎竹篮的妇人。

雪娘刚扶她踩上青石板，突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在她的面前。

粗布裙角洇着不知哪里蹭来的污渍，唯有一双眼睛像浸在晨露里的黑曜石，盛满了近乎绝望的光亮："求夫人救救我娘！"

"慢些说。"她示意雪娘扶起少女。

"我娘难产，稳婆说...说怕是..."荣飞鸾哽咽着说不下去，"我听说夫人医术高明，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林噙霜不动声色地打量少女，见少女神色哀恸，便动容道："带路。"

荣家瓦匠铺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比预想中更呛人三分。

稳婆攥着染血的帕子直往后躲，铜盆里的水泛着暗红："夫人您贵人金身......这胎位横得跟麻花似的，老身瞧着怕是要一尸两命......"

话音未落，只见林噙霜已经褪下翡翠镯子搁在条案上，她从袖口抽出的银针裹着细巧的乌木套，在天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荣母躺在床上的样子让林噙霜瞳孔微缩。

妇人颧骨突出如刀削，唇色白得近乎透明，偏偏在看见她面容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出精光："林......林......"

尾音散在喉间，像片即将凋零的枯叶。三根素白的指尖搭上脉搏的瞬间，林噙霜便察觉了异样——这脉象虽弱，却隐隐有弦滑之象，竟像是......她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按向妇人腰间的肾俞穴，果然触到一块异常的凸起。

"烧三壶滚水，取七块新棉布，要软熟的细棉布。"她的声音突然提高，惊得稳婆手忙脚乱撞翻了铜盆。

"雪娘，守住门，任何人不许进来。"林噙霜已经掀开了产妇的被子，隆起的腹部异乎寻常地偏斜，她隔着棉布轻轻按压，指腹触到某个硬块时，心中已有计较。

第一针扎在合谷穴时，荣母疼得浑身抽搐，却咬着帕子不吭一声。

三阴交、足三里、至阴穴......银针如蝶舞般落在穴位上，最后一根扎在气海穴时，她的额角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吸气。"她的掌心贴着妇人的腹部，力度恰到好处地推按，像在抚弄一团即将破茧的蚕蛹，"感觉到了吗？像有个小拳头在顶你。"

荣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动了......动了！"

那声音里有劫后余生的狂喜，却也藏着几分异样的颤抖。

林噙霜屏住呼吸，在产妇下腹的关元穴重重一按，与此同时，掌心猛地向下一托——

随着女声撕裂的叫声，随后就是婴儿的啼哭，稳婆上前捧着血糊糊的婴儿直哆嗦："天爷哟，这脐带竟绕了三圈......"

门打开后，荣飞鸾扑到母亲床前，林噙霜将小瓷瓶塞进她手里："记住，辰时和酉时各服一粒，用温水服用。"

少女正要磕头，却被她冰凉的指尖按住："你娘需要静养，莫要扰了她。"

临出门时，林噙霜忽然停步，让雪娘拿了几贯钱，塞进荣飞鸾手中："去买的吃的给你娘补一补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在荣飞鸾的道谢声中离开了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