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38

盛纮和林噙霜离开后的第三十二天，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扬州城。

老太太天不亮就启程去了城外的普陀寺，说是要为盛家祈福。

明兰一早醒来，发现窗外已是银装素裹。她兴奋地穿上厚袄子，跑到院子里堆雪人。

雪花像鹅毛般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小娘，快看！我堆了个小兔子！"明兰回头冲着窗户喊道，小脸冻得通红。

卫小娘靠在窗边微笑，腹部高高隆起。这几日她总觉得腹中胎儿动得厉害，此刻更是隐隐作痛。她刚想回应女儿，突然一阵剧痛从腹部炸开，像有把刀在肚子里搅动。

"啊——"她痛呼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滑倒在地。身下传来"啪"的一声轻响，羊水破了，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裙摆，紧接着是刺目的鲜血在青石地上蔓延开来。

明兰听到声响冲进屋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阿娘蜷缩在地上，素色裙裾被染成骇人的暗红色，手指死死抓着桌布，将茶盏都拽了下来，碎瓷片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阿娘！"明兰尖叫一声，扑过去想扶起母亲，却被卫小娘痛苦扭曲的脸吓住了。小姑娘转身就往门外跑，赤着脚踩在雪地里，"来人啊！救命啊！我阿娘流血了！"

寒风卷着雪花灌进她张大的嘴里，冻得她牙齿打颤，府里大半下人都跟着老太太去上香了。

她跌跌撞撞跑到大厨房，几个粗使婆子正在烤火闲话。看到满手是血的明兰，她们吓了一跳。

"六姑娘这是..."

"我阿娘...阿娘她..."明兰急得语无伦次，拉着一个婆子就往外拖，"求求你们，救救我阿娘！"

消息终于传到王若弗耳中时，她正在暖阁里品茶。刘妈妈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卫氏要生了？"王若弗皱眉，"不是还有一个月吗？"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去把张接生婆叫来。"

等王若弗带着接生婆赶到时，卫小娘已经被抬到床上，身下的被褥全被血浸透。明兰跪在床边，用小手帕不停地给母亲擦汗，帕子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湿。

张接生婆检查后，脸色变得煞白："夫人，情况不妙...孩子头太大，卡住了，怕是..."她压低声音，"保大还是保小？"

王若弗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卫小娘，又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明兰。

小姑娘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还在不住哀求："求求大娘子，救救我阿娘...救救弟弟..."

“快去请大夫”王若弗看到情况不妙，赶紧让刘妈妈去请大夫。

卫小娘涣散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她艰难地抬起手："明...明兰..."

明兰立刻扑到床前，小手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指："阿娘，我在这儿！”

卫小娘死死抓住女儿的手，眼中泪水决堤般涌出："明兰...记住...要活着...好好活着..."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部力气。说完，她的手突然松开，头歪向一边，眼中的光彩如烛火般熄灭了。

"阿娘？阿娘！"明兰惊恐地摇晃母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接生婆探了探卫小娘的鼻息，摇了摇头。

王若弗在门外听得烦躁，骂道："自己贪嘴把孩子吃大了，现在知道哭了？！"

等盛纮或者老太太回来，定会觉得是她的过错，她转向接生婆，"那孩子呢？"

接生婆擦了擦汗："夫人...孩子也...也没保住...孩子实在太大，憋的时间太久了。"

这时候刘妈妈带着大夫回来了，“刘妈妈，去准备后事。等老太太回来再说。"

明兰呆坐在床边，看着众人进进出出，有人来给卫小娘擦洗身体，有人来换被褥。她像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直到小蝶哭着来抱她，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冻僵了。

傍晚时分，老太太的轿子终于回到盛府。一进门，她就感觉到府中异样的气氛。

当得知卫小娘难产而亡的消息时，只觉得很震惊，她不过出门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灵堂很快设了起来。卫小娘穿着素净的寿衣，安静地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着了。

明兰跪在灵前，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母亲的遗容。直到老太太走进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明兰才像突然醒过来一般，"哇"地一声哭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最后直接昏倒在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抱着这个瘦小的孩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你之后就去祖母那里吧，祖母会照顾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