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府的铜镜足有半人高,镜框上精雕细琢着百鸟朝凤的图案。
平宁郡主端坐镜前,任由侍女为她梳理那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镜中妇人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只是嘴角总噙着三分冷意,像腊月檐下垂着的冰凌。
"再梳高些。"她指尖轻点发髻,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侍女立刻会意,将发髻挽成时兴的发髻,插上一支累丝金凤衔珠步摇。
贴身嬷嬷悄无声息地进来,在郡主耳边低语:"打探清楚了,盛家确实请了庄学究,如今已经开课。"她声音压得极低,"听说连府上的姑娘们都要在屏风后听讲。"
平宁郡主轻哼一声,拿起螺子黛描眉:"一个五品官,也配请庄大家?"笔尖在眉梢重重一顿,留下凌厉的弧度,"不过...那林氏倒是个变数。"她想起宫中传来的消息,荣贵妃近日频频召见这位盛家妾室,连官家都对她青眼有加。
齐国公负手走进内室,见妻子正在梳妆,他随手拿起妆台上一支金簪把玩:"又在操心衡儿的事?"
"荣贵妃如今圣眷正浓,三皇子又是独苗。"平宁郡主从镜中瞥了丈夫一眼,"这林氏既能得官家亲封诰命,必有过人之处。咱们衡儿..."
齐国公只将金簪轻轻放回原处:"夫人别忘了,庄墨韩可是有名的学究,弟子无数。如今肯出山教盛家子弟,说明这盛家也不容小觑..."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再说,衡儿也该多结交些同龄人了。"
室内一时寂静,平宁郡主盯着镜中的自己,忽然伸手抚了抚鬓角:"罢了,让衡儿去盛府附学吧。"她转头吩咐嬷嬷,"备车,我亲自去说。"
盛府门房老赵正打着盹,忽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睁眼一看,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已停在府前,车辕上赫然是齐国公府的徽记。老赵惊得一个趔趄,手中铜锣"咣当"一声砸在脚背上。
"齐、齐国公到——"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盛纮正在书房批阅公文,闻讯险些打翻砚台。他匆忙系好官服玉带,连冠冕都戴歪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二门处。只见齐国公身侧站着位华服妇人。
二人身后立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玉冠束发,眉眼如画,正是齐国公独子齐衡。
"下官参见国公爷、郡主娘娘!"盛纮深深作揖,额头沁出细汗。
平宁郡主虚扶一把,鎏金护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盛大人不必多礼。"她笑容端庄,"听闻府上请了庄学究,我家衡儿想来附学,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盛纮受宠若惊,腰弯得更低了:"国公府公子能来,是下官的荣幸!只是寒舍简陋..."
"盛大人过谦了。"齐国公温和地打断他,"庄先生既肯出山,必是看重府上家风。"他拍了拍身侧少年的肩,"衡儿,还不见过盛世伯?"
齐衡上前一步,行礼如仪:"小侄见过盛世伯。"声音清朗如玉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