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的帘栊低垂,盛老太太倚在罗汉榻上,她望着庭院里渐暗的天光,忽然对房妈妈道:"去请霜姐儿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房妈妈脚步一顿,她抬眼细细打量老太太的面色:"可要唤府医?"
老太太摇摇头:"要霜姐儿来。"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房妈妈心头一凛,知道老太太这是有要事相商。这些年老太太虽表面上对林噙霜冷淡,实则暗地里常有往来。
林噙霜正在自己的小院里修剪一株海棠。夕阳的余晖透过花枝,在她素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手中的银剪正要将一枝横生的枝条剪去,忽然听闻老太太传唤,剪子在空中微微一顿。
"老太太可有说是什么事?"她放下剪刀,指尖轻轻抚过一朵半开的海棠,花瓣在她指间颤动。
"不曾说,只说身子不适。"小丫鬟低着头回答。
林噙霜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老太太素来康健,突然称病必有蹊跷。她起身时,一片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她轻轻拂去。
林噙霜来得很快,藕荷色裙裾掠过门槛时带起一阵幽香,那香气不似寻常脂粉,倒像是药香与花香的混合。她进门时看见老太太正端坐在罗汉榻上,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老太太哪里不适?"她声音轻柔,目光却已不动声色地扫过老太太的面色。只见老太太双颊红润,眼神清明如秋水,连喝茶时手腕都不见丝毫颤抖。
"不是我。"老太太示意她坐下,"是华兰,她嫁人多年,如今也只有庄姐儿一个,前些日子,我听说她婆母要给她房里纳妾,就想让你给她瞧瞧,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林噙霜心头一跳,她指尖在杯沿摩挲,像是在斟酌词句:"我是可以帮着看看,可大娘子那边..."话未说完,已被老太太打断。
"不必让她知道。"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如同冬日里结冰的湖面,"明日我称病唤华兰回来。"
林噙霜轻轻点头,心中却掀起波澜。老太太这是要瞒着王若弗行事,看来华兰的情况确实棘手。
翌日晌午,华兰的马车疾驰回到了盛府。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惊起了树上的雀鸟。
华兰匆匆来到寿安堂,额角还带着细密的汗珠,却见祖母好端端地坐在窗前插花。
"祖母!您..."华兰愣在原地,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褙子,衬得脸色越发苍白,眼下隐约可见青影。
"来。"老太太招手让她坐下,眼神慈爱中带着心疼,"让你小娘给你把把脉。"
华兰这才注意到屏风后转出的林噙霜。二十年过去,岁月似乎格外眷顾这个女人,她今日穿了件藕荷色褙子,发间只一支白玉簪,却比记忆中更加温婉动人。
"大姑娘。"林噙霜轻声道,声音温柔如昔。
"小娘。"华兰回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生疏,却又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坐。"老太太拍了拍身边的位子,眼中满是心疼。